79、人非（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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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人非（二合一）</p>

茗烟的年纪本身也不大, 自然没有经过多少事情，见了这场景早已是吓得汗流浃背，心慌腿软，好在今日出门之前解过手, 要不让肯定当场就尿了裤子。</p>

这小厮再怎么说也是人, 平日里跟着宝玉出入, 比那些小户之家的男丁见识还广，日子也过得悠哉, 再怎么也忍不了这屋里的一股子怪味，当下就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憋着一口气, 才到门口就扶着门框呕吐起来。</p>

宝玉见茗烟面色白得骇人，连忙问到。</p>

“秦相公如何了？”</p>

见茗烟呕吐出一摊子的污秽，宝玉也不敢上前。</p>

“二爷，秦相公, 他去了！”茗烟缓过气来, 当下就留了眼泪, 也不知是因为被这场景吓的，还是为秦钟的离世流泪。</p>

宝玉当下就站不住，还是扶着这院子中的一棵老槐树, 才稳住了身子。</p>

“这……可是荣国府家的二爷。衔玉而生的那个？”忽得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嘶哑极了，在夏日的晨间，显得诡异极了。</p>

宝玉惊的回身一看, 是个拎着药罐子的佝偻老倌，这老倌衣裳上都有厚厚一层污垢，那头发也脏得一缕又一缕。</p>

“你是何人？可是看顾秦相公的？”茗烟还有几分做下人的自觉, 恢复了点神志，连忙拦在宝玉和那老倌之间。</p>

“是我……昨日我就觉着秦相公活不过一晚，不知现在还有没有性命？”那老倌脸上皱纹沟壑纵横，眼睛像是只有一条缝，也不知能不能看清。</p>

“老人家，这些东西给您，麻烦您买一副棺材，将他安葬了吧！”宝玉从腰间解下来一个荷包，茗烟接了过去，犹豫了一会儿，将里面的碎银子倒了出来，给那个驼背老人，又把空荷包收了起来。</p>

秦钟与智能的事被撞破之后，他那年老的父亲一气就病了，熬了三两个月就一命呜呼。早前还有个秦可卿在宁国府里当奶奶的时候，秦家的日子过得甚是不错。</p>

秦钟虽然不是和秦可卿一母同胞，但起码过得也像是个大爷的样子，当下也只是，宝玉时时接济，宁国府那边碍于面子，不时过来看上那么一两眼。</p>

今日若不是宝玉来，恐怕收尸的人也不见一个。</p>

茗烟晓得自家二爷素来喜洁，身子又不好，这等地方本就不该多待，便又劝宝玉。</p>

“二爷今日能来送秦相公一场，也不枉早前日日一处上学，想来秦相公也不愿见二爷如此，若叫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又是一场伤心，咱们还是快些回去，等他安葬好了，小的代替二爷祭拜，给秦相公守灵。”</p>

茗烟向来很是会劝人，说话又有条理，这才在宝玉身边呆了这么些年。</p>

宝玉见茗烟如此说，想到家中若知道他来了这种地方，肯定丫鬟们也好，小厮也好，必定又要被母亲和老祖宗责罚，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p>

那老倌将腰弯的低低的，送了宝玉，因为老眼昏花，又把那几块银子凑道眼前，细细看了，发现当中还有一个小金子，拿到口中咬了咬，咧嘴露出一口黄牙。</p>

看了好一会儿银子，这老头才往秦钟屋里去，他原以为秦钟如同茗烟说的一般当真死了，但是仔细一模身上，还是温热的，再探鼻息，却是微弱得很。</p>

这老倌一直照管着秦钟，当然知晓这位小爷早前就有过这等假死的症状，肯定是那小厮不知事，被吓坏了，就以为秦钟没了气息。</p>

老倌拉开被子，见这人身上满是褥疮，反正那荣国府的二爷和小厮都说他死了，这么活着也没什么趣，还累得他总要过来看看。</p>

也不管这人死活，反正秦钟已经病重得出不了生意，老倌自己将棺材订了，又等了一会儿，才叫人来帮忙将棺材拉到城外葬了。</p>

这一桩事情办完，驼背老头少了一份牵绊，还剩了大半银两，够他买上好几日的酒了。</p>

却说宝玉恍恍惚惚的回到家中，倒是把丫鬟们吓了一跳。</p>

“好姐姐，你们可千万要瞒住，若不然我这脑袋怕是不保了。”茗烟把宝玉送回去的时候，特意与袭人晴雯说了今日之事。</p>

晴雯今日也不再是那牙尖嘴利的样子，只安静的扶了宝玉进屋里休息。</p>

宝玉一躺倒在床上，眼中便止不住的流泪，却还不敢大声哭出来。袭人进来了，晴雯知晓这主仆二人关系不一般，便自觉的退了出去。</p>

“林妹妹走了，宝姐姐走了，连云妹妹也不能来，如今他也没了，咱们什么时候也散了吧！大家一起散了，也比一个个走了好，若是要难过，便就一次哭个够。”宝玉伏在袭人膝上，泪流不止。</p>

袭人听说秦钟走了，想到宝玉素来与他交好，秦钟年纪与自家二爷上下差不了多少。又听宝玉说的散伙之言，难免也伤感，忍不住淌了几滴眼泪。</p>

又到了傍晚，茗烟来回话，说是秦钟已经被安葬好了，他还代替宝玉这个主子祭拜过了，宝玉这才觉得心下稍安，也不再哭哭啼啼，当夜便缠着袭人与自己温存了一番，二人越发亲密，袭人也更加柔情如水。</p>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若说荣国府这边贾宝玉因秦钟的离世伤心了几日，林瑾的日子倒是过得挺悠哉。</p>

虽是在暑天里赶路，但这么些年没有出门逛一逛，又离开了京城这个鬼地方，他那心情要多舒畅就有多舒畅。</p>

黛玉也是这般的想法，早前她就常听哥哥和嫂嫂说，他们十几岁的时候长在江南，那个时候太傅大人还在世，便常常会带着两人去游山玩水。</p>

而黛玉也不是没有游山玩水过，那时候她也长在江南，年纪也还小，再往后便随着父亲来了京中，早前在江南游玩的记忆，近年来都越发模糊了。</p>

所以这次难得出门，车马劳顿也不算什么，连在暑天里，她也觉得神清气爽，她也甚是好奇，早前自己还未出生之时，父亲和兄长呆过的县城是什么模样。</p>

还是这一日，国子监里，王简去书库还书，见原先林瑾的座位被移了位置，却也换了个人，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p>

原先就坐在他旁边的敬王世子随御驾往行宫避暑去了，国子监中有名的小探花林瑾也往北阳县外任，不过是方寸之地，王简竟然也有了物是人非之感。</p>

“小秀才，明年春日开恩科，不知小秀才可要下场啊？”</p>

王简本也是国子监中比较年少的学子，家中的父亲王良状元出身，当下在朝中也很有分量，在这国子监中，必定是人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的。</p>

见王简来书库，便有一个留了络腮胡子的编修笑着问道。</p>

王简还了书，冲这长辈行了个礼，又说到。“晚辈不才，既然是难得有恩科，虽是没读了多少书，却也还是想着下场一试，若是不得中，好在也是一份历练。”</p>

那编修见王简如此，越发觉得后生可畏，也鼓励他到。</p>

“多谢大人厚爱。”王简又谦虚谢过，两人寒暄了几句，他才又回到书院里。</p>

王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见旁边敬王世子的位置虽然空了，但是每日照样有人来将它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p>

据说这世子爷就算往避暑行宫去，也与国子监的博士们要了课业才走，也不知他一个王公贵胄，明年春日里开恩科，会不会下场。</p>

王简虽然嘴上不说，却也见不得林瑾一副他们王家配不得林家姑娘的做派，还是想同这林家的探花，争一争高下的。</p>

可惜林家才不在乎王家如何，倒是王简的母亲芸娘急得上火，毕竟黛玉的年岁，正是京城之中最适宜议亲的年纪了，当下好些人家都在走动相看。</p>

就说和贾敏有些亲戚关系的史家，近来也正给家中那几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家相看人家。而林大人和林夫人，竟是叫林小探花带着妹妹往那穷乡僻壤的县城去了，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p>

“就是林家人要走，总也要把事情定下再说，这姑娘家年纪在这里，一年年的怎么耽搁得起。”芸娘忍不住与丈夫王良抱怨，林家也真是不上心，半点不曾心急。</p>

王良却是依旧不赞同妻子的说法，他在此事上，历来与芸娘有些分歧，见妻子提到年岁，便反驳道。</p>

“这两孩子是什么年岁，耽搁个三五年又如何？早前你我二人成婚之时，年岁也不小了！”</p>

芸娘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方才答到。</p>

“我这不是瞧着，京中人家大多如此，况且将事情定了，也好安心，毕竟我这孩子来的晚，总也想着能多抱一抱孙儿。”</p>

“如今他才几岁，当是治学为要，明年春日里恩科，我就要他下场一试，若是考出了名次，什么事情不好说？我们家中没什么根基，林大人家也不看重这些，当下最看重的还是人。”</p>

芸娘被丈夫王良这么一说，倒也不钻牛角尖了，毕竟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儿子的学业，她随后就把家中的丫鬟尽数严厉敲打了一番，要她们不得穿红戴绿，不得带首饰擦胭脂，衣裳也往朴素了穿。</p>

好在王简屋里的秀芳，早已摸清了当家主母芸娘的脾性，历来在她跟前就是话少素净的模样，倒是叫芸娘很放心。</p>

况且这秀芳也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要细水长流，也只有王简学业有成，将来自己的日子才好过，故而就算秀芳不识字，也知道不能打扰自家大爷念书，整日里安分极了，连王简都觉着自己的丫鬟冷淡了。</p>

却说林瑾到了北阳县，因为自家在这边留了点产业，又有妹妹要跟着来，林家倒是花了好大一番心力来修北阳县的院子。</p>

等他们住下的时候，早已是诸事妥当，也不曾短了什么。</p>

“大爷和奶奶来的急，这样的天气，好些花都来不及种下，也不知您二位喜欢什么样的花草，来年奴婢们也好预备着。”林家的大爷突然往这边来，可是叫这边的奴仆们得了个好的表现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