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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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尚闭口不言的态度让裴衍失了耐性，他招手，“带他下去。”</p>

他起身摘了面具，揉了揉酸痛的眉心。沈家之女原本的定亲对象临时被换成自己，而裴庆之所以这样安排必定有深意。他先前说过沈知和与赵淑妃也是故交。他这个母妃到底隐瞒了多少秘密。</p>

有人门外叩门，随从去应门又走了进来。</p>

“大人，五皇子殿下请大人往拢翠亭相见。”</p>

裴衍先前向李潼抛出了橄榄枝，又在政事时给他出了主意。他这位仅比自己大四岁的皇兄虽为人怯懦但在政事上倒有一番独道见解。但对储位一直隐忍不发的态度让他毫无办法。</p>

如何适时推他一把成了难题。</p>

“你会回话，我一会儿便到。”裴衍道，转头对陈平道，“快到戌时了，你也下去准备吧。”</p>

陈平应是，距离戌时还有三个时辰不到，他得趁这个时间把今晚的戏码排练一番。</p>

他到了拢翠亭见李潼一身常服站在亭前观雪，身旁的随从出声示意，李潼转过身来招他上座。</p>

石桌上的几样精致小菜还瞒着热气，唯独少了酒。</p>

“我与裴卿相见恨晚甚是钦佩裴卿之才，故今日设宴邀卿亭中观雪促膝长谈。”李潼道。</p>

裴衍低头一笑，吩咐随从呈上一壶酒来道，“五殿下相邀是为臣之幸，有菜无酒岂不无味？臣特意带了一壶酒来，正好和殿下畅饮几杯。”</p>

结果李潼却摆手退却了，夹了口菜，让他自斟即可。</p>

裴衍正不解，只见李潼身旁的亲信随从忍不住笑了起来，“裴大人不知，我们殿下近几日滴酒不沾，先前连简充仪娘娘都劝不听的性子，如今愈发成熟了。”</p>

“煞才，偏你多话，还不下去牵马去。”李潼显然有些尴尬，亲信随从和他从小一块长大服侍，于是笑着说道。</p>

李潼平日里谨小慎微，但从小便偏爱杯子物。裴衍还记得他儿时还曾见李潼背着太学先生饮酒，最后醉倒在堂上挨了先生的手板并罚抄书三篇。</p>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裴衍淡淡的一笑。</p>

此时李潼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司天台看了说是明日天晴无雪，听吏部尚书说城外西面有一处适宜出猎，便想着无事便去散一散。”</p>

裴衍以为他的婚事大抵是已经定了下来，先前皇帝把暮云赐婚李潼的提议想着不过是口头一说倒是他想多了，早朝之时又见吏部尚书与李潼相谈甚欢，想来这下子终于有了定数。</p>

“本皇子心中有一事想问裴卿已久，不知裴卿是否能为本皇子解惑？”李潼问道。</p>

他持杯饮酒，听罢放下酒杯淡淡一笑，“殿下请讲。”</p>

“本皇子先前偶见沈司衣往官署去，记起她曾言有一表兄在官署任职，不知裴卿可否识得此人？”李潼边说便和身旁的随从交流了一下眼神。</p>

裴衍一愣，又见他们的动作心中暗暗了然。暮云来过官署几次但都是从后门而入，常驻官署的官员不止裴衍一人，那些官员府中的女眷也偶来官署为夫君送衣送食，暮云也只会被当做是那些官员的亲眷。难不成是那些官员中有李潼的眼线？</p>

他又看了一眼李潼身边的那个亲信随从，忽然想起了他就是那日出了宫门见到自己和暮云牵手而行的人，裴衍本来只把他当做寻常侍从故而没有放在心上。心想表兄不是李潼为了套自己的幌子就是暮云随口胡诌出来的人物，此时若回答不认识反而引起李潼忌心。</p>

于是裴衍道：“实不相瞒，臣与沈司衣确为远房表亲。”话刚说出，他的眉角跳动了一下，心中徒生出一股别扭之感，心想那女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不小。</p>

她撒谎不管圆，摊子倒落到了自己头上？裴衍更觉哭笑不得。</p>

李潼像是松了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她曾言家中仅有姑母和堂妹两个亲眷，想来她孤身一人来京诸事不易，幸得还有你这个表兄帮扶，这样很好。”</p>

裴衍心想她好不好与你何干？正打算跳过这个话题，谁知李潼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匣子和一包东西放在石案上，小匣子打开后是一只凤蝶鎏八宝簪。</p>

“不怕你这表兄笑话，沈姑娘天性纯然温柔娴雅本皇子早已心生倾慕之意，那日在街上遇见她居然给本皇子徒手掰栗子吃，女子之中少见如此大方洒脱。不知她可曾许有人家？可有何中意之人？这只八宝簪是本皇子命能工制成的，想着她爱吃栗子不自觉的便买了一些，一会儿送去给她解解馋。”李潼忆起那日她给自己掰栗子时和在笉芜在一起玩笑的动人之色，不由地眉眼都温柔起来。</p>

裴衍心里一沉，男人终究是最了解男人但他没想到李潼居然如此上心。又想起她像个半大的孩子一样确实爱吃那麻烦的小吃食，还有那女子居然如此不设防给陌生男人掰什么栗子吃？</p>

他复斟了一杯酒，故作不在意，“儿女婚事自有长辈操心，臣本是远亲这些事本不该由臣来过问，殿下之意，是要纳她为妾室？恕臣直言，臣这表亲虽洒脱但亦是个内心坚毅之人。恐怕不会甘于为妾与他人共侍一夫。”</p>

李潼即将迎娶皇子妃，大綦皇子正妃都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李潼再有这般心思也无用，裴衍再次提点了李潼的身份想让他打消这个念头。</p>

“若得佳人，自得以妻相聘。裴卿，我钟情于她，必不会让她受委屈。”李潼语气坚定道。</p>

裴衍觉得可笑，他这幅样子就像已经娶了心上人赌誓一般，但转念却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之前他还一直为无法鼓动李潼夺储的斗志发愁，但突然脑中闪过一个计谋来，若换做平日的兴奋感此时被心中的憋闷取代，他在心里犹豫片刻终于开口。</p>

“殿下有以她为妻之意臣就放心了，但有一事不得不说，表妹曾言二皇子殿下也早有以表妹为侧室之心她自然是一万个不愿的，但二皇子岂是好相与的？诸皇子之中，二皇子年长又是皇后所生。宫中早有传闻说是大皇子的死有些蹊跷。如今储位空置，二皇子得势最高，恐怕日后……唉”裴衍故作苦恼，深深叹了一口气道。</p>

李潼的心秃秃跳了起来，他一想起李愔这个专横跋扈的皇兄也有些生怕，宫中大皇子死因传闻他不是没有听过，他就是得过且过的性子听到暮云被二皇兄看上了不由心头一紧。</p>

“二皇兄侧妃侍妾不少，何必惦念一个普通女子。本皇子自认在诸位皇子之中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二皇兄欺人过甚总不能什么都占了。”李潼咬了咬牙道，还握紧了拳头颤抖了起来。</p>

裴衍看他那没刚性被吓到的模样心中的鄙夷多了几分，但戏还是要做足，他继续添油加醋，“唉，这也是命数，殿下贵为皇子却不能回护心爱之人臣也为殿下不忿，将来表妹有造化能得了宠幸自然是好，若是不济……”</p>

李潼像是心脏像被刺了一下刺痛了起来，他若说毫无一点夺储之心自是假话。但母妃是避世惯了的性子不愿自己掺和其中以求自保。如今谦让惯了，连带自己的“妻子”也要让出去么？</p>

“裴卿，你可愿助我？”李潼似乎下了决心。</p>

裴衍的心道果然下定决心争储了么？他心想此时自己应该舒了一口气才对但内心却莫名烦躁了起来。</p>

“臣私心为表妹，也为了江山社稷，臣愿大綦能得一位守成之明主。”</p>

李潼郑重地点了点头。</p>

到了官署他径直下了马，很快有随从过来牵过马匹。裴衍几步上前跨过门槛，没一会儿就到了他那屋子。这会儿官署里只余几位官吏，和预计的一样，一个官员上前和裴衍致礼。若换做平日他必然是见礼后就各忙各的事。但几日他需照计划行事。</p>

“吴侍中若是无事，不如手谈一局？”</p>

吴侍中有些意外，抚了抚那八字胡须应道，“裴大人有此雅兴，下官怎可推却？”</p>

棋盘很快摆好，不过须臾，胜负已分。接着又对弈了几局。</p>

裴衍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看着对面吴侍中一脸愁容的模样也不催促他落子，此人下棋太过谨小慎微，落子都要思索半日，若换在平日，裴衍很快就没了耐性，但他心想还不到时候。</p>

沙末汗耐不住身上的痛楚蹲在墙根处不停地喘息，今夜送饭的人一直未来牢门也比往日安静了起来连烛火都未点燃。平日里牢头会下来巡视几回再走回去，今日却一次未下来过。</p>

暮云在陈平的掩护下进了牢门，她拿出袖口的火折子点燃了烛台，拿着烛台一步步下了台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