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从天而降的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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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旱之年，禾苗干槁。</p>

又有官吏大族囤积哄抬，市面上粮食比人贵。</p>

城外草根树皮都吃净了，售卖菜人的人市，悄然在暗处挂起黑纸灯营业。</p>

案板上成团的苍蝇嗡嗡飞。</p>

屠夫光着膀子，胳膊、脸上蒙着层不正常的油光。</p>

他手下的伙计扛来个麻袋。</p>

解绳一看，里头是个呜呜哭的半大男孩。</p>

伙计什么没见过呢，怜悯早被麻木消磨干净。</p>

扒净了孩子身上的烂衣裳，往屋角一丢，按着这孩子就要给他剃掉头发。</p>

屠户探头看了一眼，顿时骂：“这崽子瘦成这般肉少得很，买来作甚？”</p>

前几天虽下了场雨，可雨不顶饱啊，没粮食该饿死还得饿死。</p>

人市里女人售价跌了一成，壮丁售价也跌了，更不必说没二两肉的孩子和老人。</p>

伙计听了屠户的话，赔笑道：“这是我一个远亲家的娃，本说与别家换。”</p>

“可那家的孩子太瘦不划算，这才托了我。”</p>

他两指捏着锈剃刀，贴在小孩脸边：“因沾着亲，我当行善了。”</p>

杀一人，活全家的善。</p>

光溜溜躺在案板上的孩子被冰凉剃刀一激，吓得四肢抽抽。</p>

伙计见状一顿，搁下了剃刀：“罢了，先宰杀再剃头，少受点罪。”</p>

他熟练取了牛耳尖刀，扼着小孩的脖子拖到口木盆边。</p>

刚要下手，寻声追来的韩烈正好赶到。</p>

他去太守府赴宴未佩兵器，幸而身上穿着赭红戎服。</p>

韩烈一掌按住伙计的手腕，没让他下刀。</p>

伙计手腕生疼，牛耳尖刀叮地掉到地上。</p>

他本要破口大骂，但一抬头看见韩烈魁壮又穿戎服，胆气顿消。</p>

嘶嘶倒吸凉气，问道：“军爷，您有何贵干？”</p>

韩烈侧头避开梁上耷拉下来的半只手臂，一手拍在了四肢僵直抽搐的孩子胸口。</p>

这被吓破胆的孩子，吐出喉中浓痰哇的一声啼哭。</p>

扑来抱住了韩烈的大腿。</p>

看韩烈神情，屠户心知又是个愣头青，上前来打圆场。</p>

“军爷，这种事不是一件两件，您救得了这个救不了那个。”</p>

“您又救不了所有人，何必呢？”</p>

一句何必呢，叫韩烈沉默几息。</p>

他从怀中取出枚金饼——七日前山谷中祈雨成功，郡守赏赐的。</p>

那时，他还以为一切都会变好。</p>

韩烈嘴上干裂的口子迸出些血丝。</p>

他低声道：“看见了，便救了。”</p>

他将那枚金饼丢给屠户。</p>

一言不发捡了屋角的衣裳给小孩裹上，抱着他出门去。</p>

屠户手里握着金饼，看他背影一笑：“倒是个好人。”</p>

伙计龇牙咧嘴揉着手腕补充道：“可这世道好人活不长。”</p>

伙计一语成谶。</p>

韩烈抱着这孩子不知如何安顿，只得朝着驿馆走。</p>

还没到门前，被人一把扯住拉到暗巷。</p>

“队率，郡守要借当扈之事问罪于你。”</p>

“好夺祈雨之功。”</p>

韩烈帐下一小兵满脸焦急：“队正投了郡守，他带队来拿你，你快逃吧！”</p>

这小兵仗义又机灵，不但给韩烈带来了佩刀，还牵来了馆驿中的一匹马。</p>

韩烈不接缰绳，只接了那柄红缠绳的环首刀。</p>

“队率？”</p>

在小兵不解的目光中，韩烈将怀中孩子放下，回身看巷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