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缭乱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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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细细地回想与尹莫幽打交道的寥寥数次，每次见面，她都会提出新鲜的点子，刷新他的认知，他当初在县学读书时，常常夜宿在书院的藏书阁，读书通宵达旦，自谓博览群书，也颇能变通，遇到她方知天外有天，这世间他无缘读到的书，何其多！</p>

让他吃惊的是尹莫幽的洞察力，他一直好奇，为什么尹莫幽会从铁匠铺里发现他，还纡尊降贵地请他到自己的铺子里。</p>

最初他以为是大柱的推荐，后来说起来，大柱说是她先注意到的，他只是看她感兴趣，就顺势夸了一番，然后尹莫幽就说他是封侯拜相之才，让他赶紧请来认识一下。</p>

以前李铁书是不信看相的胡说，可今儿尹莫幽对燕青性格的把握可谓妙极，他觉得这中间估计也有她会看相的功劳。</p>

尤其是尹莫幽对兵法的熟悉，毫无痕迹地巧妙使用，胸有成竹，让他自愧弗如，换做他，要赢了燕青估计会费些力气，偏偏她就那么轻描淡写地，竟然就把燕青打倒捆上。</p>

她果真是他生平仅见的看不透的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明确意图，还能极好地达到她预期的目标。</p>

这样想着就有些失神了，忽听得值夜的人巡逻的脚步声近了，他才反身入了帐篷。</p>

就看到她背对帐子口卧着，他把自己的地铺从中间拉到紧贴门口的位置，而后才脱了外袍，穿着中衣躺下。</p>

“今儿你一定累坏了，再出去洗，喊上我，我至少能帮你把把风，如此，太危险。”</p>

尹莫幽背对着他躺着，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p>

李铁书有些遗憾，往日睡前二人也会说几句话，今儿想必累了，见她无声无息，就未再问，便闭眼躺了。</p>

帐子里安静下来，外边的灯火隔着帐布映着尹莫幽眉目，光影跳跃，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她只是闭着眼，显然没睡。</p>

烛光暖黄，照得她的脸微微似乎被外面的火熏红，尤其是那唇，水嫩红润得异常。</p>

尹莫幽怅然间只觉得那篝火惹人嫌，隔着帐幕跃动，那飘忽的光好似溪流里那细碎的波光，又觉自己的鼻子定是出了毛病，好似老是能闻到那优昙花淡然优雅的香气来。</p>

真真是妖孽一只，平白来这里招惹她作甚！</p>

她躺着那眉头越蹙越紧，渐拧成结，似心底那拧成一团乱麻般的思绪。</p>

一闭眼，就是廖幕城那妖孽一般蛊惑人的脸，蛊惑人的唇，那黄瘦的脸轰然就红得更透。</p>

真是烦人，尹莫幽忍无可忍，呼一声坐起来，微咬着银牙，眸光夹霜带雪如闪着刀光，一坐起，她立刻就想起自己的唇尚肿着，又无奈地呼一声躺下，继续翻身背对帐篷口。</p>

后边，李铁书瞧得莫名其妙，她这是怎么了？不是刚洗了吗，怎么还一副难受的样子？</p>

尹莫幽重新躺下，没再闭眼，只用鼻子深呼吸，气入丹田，再从口中缓缓呼出，欲用这样的方式来平复情绪。</p>

这样过了许久，她心中那一团乱麻依旧扰得她头痛，那溪水明澈的水波如同廖幕城那潋滟深沉的眸色，几次把她淹没在半梦半醒的朦胧里，好像她的心也被遗失在那月色下的溪水边。</p>

不知几时，身后李铁书的呼吸变得悠长均匀，显然已经熟睡，偏偏她卧于草铺，双眸晶亮，双唇红肿，静静地听那帐外蛙声虫鸣声声入耳。</p>

夜色深极，那溪流波光才渐远去，耳畔却依旧传来廖幕城那慵懒微凉的声线——活着回京！你若埋骨青州，我拿整个青州给你陪葬！</p>

尹莫幽无奈地摇摇头，试图甩掉这些让她头痛的烦乱，努力想那青州赤地千里，杳无人烟，饿殍遍野，狼群相伴，流民为寇，暴虐凶残……</p>

朝廷派了多少将士来此，都埋骨风沙，有几人能活到披甲入京、当殿受封？</p>

队伍里的人皆为前程奔忙，到头来会有几人能活着重返京城那烟柳繁华地？</p>

她潋滟眸色变得灿亮逼人，平凡的眉眼，却坚毅如铁——</p>

她定要披甲入京，博得金殿受封、亲人安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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