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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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苏山不在两界之中，那是怀苏开辟的一方小世界，山顶是终年不化的雪，山下是四季长开的花。</p>

淮苏山放养着许多温顺的异兽，那些大荒山里穷凶极恶的食肉猛兽，在怀苏面前便温驯如猫。</p>

苏漓不解地问：“师兄这么美，为什么偏爱养这些又丑又凶的异兽？”</p>

又丑又凶的白虎伤心地低下了头。</p>

怀苏说：“那阿漓觉得养什么好呢？”</p>

苏漓本想说养我一个就好了，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便改口说道：“养山兔、独角鹿……”</p>

怀苏笑了笑。“我却不喜欢这些食草的动物。”</p>

苏漓茫然道：“为什么啊？他们不是很好吃吗？”苏漓咽了下口水。</p>

怀苏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许是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也很好吃吧……”</p>

苏漓这才想起来，怀苏本是源自鸿蒙的一株香草。</p>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便消逝于混沌之间，而天地之间，又自行孕育出了三位原始之主：众神之主东皇太一，人族之母娲皇，万兽之祖祖龙大帝。因天地寂寥，东皇太一点星辰为神，娲皇捏黄土造人，祖龙分血肉为万兽，然而三界生气依然不足，祖龙又从无尽海域的海心深处衔来水木精华，将水木精华炼化，在天地之间降了一场大雨，如此方有了草木花树。传说那时天地间的灵气浓郁如水，万物皆有灵，一株草也能成神成圣。苏漓遇到怀苏的时候，他已经是地位超然的上神，天帝之下无神不敬他畏他。苏漓从没想过他也曾有过修为低微如草芥的时候，对还是一株香草的怀苏来说，也许兔子小鹿那些看似可爱的草食性动物才是真正的猛兽，而那些食肉的凶兽却根本不会看他一眼，对他来说反而是安全的存在。</p>

怀苏说，他不喜欢淮苏山上空荡荡的，所以养了许多异兽。淮苏山的灵气异常浓郁，那些本以血肉为食的猛兽在怀苏教养之下渐渐辟谷，吐纳灵气，一个个修炼得道，化成人型。得道的异兽大多离开淮苏山自立门户，但怀苏是个好饲主的名声却传遍了大荒，这也是为什么不周仙翁养不起苏漓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怀苏。</p>

怀苏养了苏漓一千年，千年后苏漓证道封神，怀苏担心她蜗居千年不谙世事，还带着她游历天下，最后她还是选定了漓江作为自己的洞府，她总想着也许有一天她的父母会回漓江来找她呢？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的父母早已死在了那场不周山之战中。</p>

这一呆就是两千年，想怀苏了，她便飞回淮苏山，那里的大门总是为她敞开着，怀苏永远在那里等她。小时候她总是会怕，怕怀苏养了新的宠物就不要她了，就像父母曾经遗弃她那样，可是许多年过去后，她终于明白了怀苏的温柔，知道怀苏不会离开她，却没有想到，先离开的是自己……</p>

怀苏知道自己不在了，会不会伤心难过？</p>

他会不会到处找她？</p>

每一世苏漓都有过这样的期盼，期盼怀苏从天而降，带她回家。</p>

可是每一世都落空了。</p>

于是她又像小时候那样，开始怀疑怀苏，或许是师父又捡了一条龙给怀苏养着了，怀苏那么多宠物，自己并不是最特殊的吧。哪怕有些不舍，过不久也就忘了。</p>

苏漓觉得心口一阵阵的抽疼，带着青草芬芳的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花，怀苏轻声问道：“阿漓怎么哭了，谁惹阿漓伤心了？”</p>

苏漓紧紧抓住他的袖角，不敢抬起头。</p>

“师兄，阿漓想你……”</p>

六合八荒，千秋万载，茫茫人海，只有怀苏对阿漓好过。</p>

虽然已经都是过去了……</p>

温暖的掌心落在她的发心，轻轻揉了揉。“师兄也想阿漓。”</p>

“骗人……”</p>

苏漓摇了摇头。“师兄要是想阿漓，为什么不来找我？”</p>

怀苏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p>

果然是骗人的……</p>

苏漓松开了手，抬起头直视怀苏的眉眼，忽然地笑了起来。“我还清楚地记得师兄的样子呢，你的样子，和上次我们一起进来时一模一样。”</p>

怀苏微笑不言，静静回望着苏漓。</p>

“虽然明知是假的，但能看到师兄，我还是很开心。”</p>

“师兄一定是找不到我了……那就让我去找师兄吧！”</p>

“我会好好修炼的！一定不会偷懒！”</p>

苏漓想起小时候，怀苏为了教她龙族的天赋神通，特意去东海恩威并施地把老龙王“请“来，日理万机的老龙王就这样被迫在淮苏山呆了十年，把龙族神通倾囊相授。</p>

那时候她年纪小，不知道修炼的重要性，总是喜欢耍赖撒娇，趁机偷懒。怀苏平日里疼她，督促她修炼的时候却不含糊，他常说世道险恶，怕不能护她一世，只有好好修炼才能自保。</p>

现在她明白了那些道理，怀苏却不在身边了。</p>

这明心海峡的第三段，窥测的是欲望。</p>

有的人看见死去的至亲，有的人看见远离的爱人，有的人看见登天的天梯，有的人看见长生的契机。</p>

苏漓没有至亲，没有爱人，不想成仙，她曾经一无所有，或者说，怀苏就是她的所有。</p>

她早已知道，自己能看见的，一定是怀苏，也只有怀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