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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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正和其他老师说话，察觉到不对，才转回来：“怎么回事？”</p>

时霁的院长站在那几个人面前。</p>

他已经年过半百，头发都透出花白，战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已经被长久的教师职业掩盖了大半。</p>

可他现在一言不发地站着，又像是当初带人端了整个虫潮的暴脾气军团长了。</p>

教官抓起那几页纸，飞快扫了几眼，也瞪圆了眼睛。</p>

“冷静什么？！”院长嗓音被暴怒冲得沙哑，“他们毁了什么，他们知不知道？！这是联盟最优秀的观察手，他在几年前就参加过战斗了！如果不是盛天成失踪了，他根本不用来军事学院，他的天赋能让成千上万人在虫潮里活下来！”</p>

院长知道时霁的真正身份，他因为时霁的固执惋惜，既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到后来，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随便时霁任劳任怨带着一个拖油瓶折腾。</p>

院长一直都以为，时霁的腿是因为被星盗掳走才会断的。</p>

“让他们上军事法庭，上军事法庭。”</p>

教官尽全力拦着他：“两罪并罚，会好好审他们，还有那个姓盛的小兔崽子……”</p>

“只能起诉他们，盛熠在这件事里没有直接过错。”</p>

边上的战术老师看完了那几张纸：“盛熠的过错在违规删除监控录像，但这也是受人蒙蔽。他只是不准时霁反抗，陪审团不会理解，时霁为什么真的不反抗。”</p>

“他受蒙蔽？！盛熠自己心里清楚！”院长怒声说，“因为——”</p>

他的声音突然停了停，咬紧牙关，看了旁边的时霁一眼，把剩下的话吞回去。</p>

……因为时霁天生就只会服从命令。</p>

因为时霁是实验体，是非法实验的成果，应当被带回去关起来研究。</p>

这些事一旦被传出去，被外界知道，谁也不知道时霁的命运又会出现什么样的波折。</p>

院长把这些话硬吞下去，他胸口起伏了几次，死死压下去暴怒的火气，走到时霁面前。</p>

时霁依然和平时一样安静站着。</p>

院长沉声说：“把外套解开！”</p>

其他人都有些发愣，教官上前一步，想要劝院长现在不能体罚学生，时霁已经抬起手，解开了自己外衣的纽扣。</p>

深色的外套里面，时霁的衬衣上已经洇出了几团血色。</p>

他自己好像也不能理解这些伤口是什么时候崩裂的，低头看了看，有些茫然，伸手想要去碰。</p>

院长一把制住他的手。</p>

时霁抬起头，他的神色依然很温和，澄明的眼睛里带了一点疑惑。</p>

可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他负伤的胸肋正在微颤，因为失血而苍白的眉宇间，已经透出了不自知的疲倦。</p>

院长用力闭了闭眼。</p>

他知道时霁的所有情况，知道时霁没有负面情绪。愤怒、训斥和安慰，对时霁来说，都无法被感知和理解。</p>

他看着时霁，尽力平复下语气：“盛熠把你的所属权移交给谁了？”</p>

时霁想了想：“展——”</p>

“展琛，是不是？”院长说，“这次特战队来举办的机甲特训，后勤专业有一个辅助名额，本来是修机甲的。”</p>

院长：“你去对他说，他们后勤专业如果能拿到这次特训的第一名，往死里碾压那群开机甲的兔崽子，我就帮他找他要找的人。”</p>

一旁的机甲专业院长听得愕然：“不能具体碾压盛熠吗？关我们什么事——”</p>

院长迎上时霁的视线：“听懂了吗？”</p>

时霁迟疑了下，轻轻点了点头。</p>

院长：“现在回宿舍，自己把伤口处理好。”</p>

军事学院的宿舍里常备医药箱，学员们入学的第一课，就是学会处理自己的伤势。</p>

时霁应了声是，单手护了护肋间崩开的伤口，朝他鞠躬。</p>

院长神色依然冷沉，他不再和时霁多说，一言不发转身，回了面如死灰的甘立飞几人面前。</p>

那些笔录还堆放在桌上。</p>

院长拿起那几张纸，慢慢整理好，在桌上磕了磕：“多谢你们替学校省了时间。”</p>

“为了找时霁，我们查过监控，那几天的录像都被销毁了。”</p>

院长看着这些人，语气发寒：“没有确实的证据，如果不是你们自己招认得这么痛快，我们还真不知道拿你们怎么办……”</p>

甘立飞忽然错愕地瞪圆了眼睛。</p>

他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脸上先是惨白，随即就涌上失控的涨红。</p>

“不是，不是有A级监控吗？”</p>

甘立飞仓皇摇着头，他看向一旁的时霁，又看回院长：“不是安全部监管的吗？A级监控，删不掉的，只要申请就能调用……”</p>

“那是机密区域才有的规定。”</p>

院长不知道他忽然发什么疯，皱了皱眉：“一个民事监控，分什么A级B级？”</p>

甘立飞像是被人当头狠狠一棒，晃了晃，眼前狠狠一黑。</p>

……他被时霁给耍了。</p>

时霁先入为主，让他们相信了有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监控录像，然后一步步设局，一点一点把他们引进来。</p>

他们争先恐后，自己承认了自己的所有罪状，甚至生怕交代得不够多不够全。</p>

他们被他们自己送上了军事法庭。</p>

甘立飞眼底充了血，他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朝时霁扑过去，却连人影都还没碰到，就被人狠狠扭摔在地上。</p>

压制他的人没有时霁的好脾气，不等他挣扎，已经利落地卸掉了他的双臂。</p>

尖锐的刺痛转眼吞噬了他的全部意志。</p>

甘立飞睁着眼睛，他挣扎着，嘴里冒出含混的嘟囔：“是盛熠，还有盛熠……”</p>

院长冷声说：“一个也少不了。”</p>

甘立飞连惊带惧，很快在剧痛的折磨里昏死过去。</p>

院长站起身，理好衣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食堂。</p>

-</p>

时霁被人送回了宿舍。</p>

半路上，系统终于忍不住，在意识海里小声问俞堂：“宿主，宿主，真的没有A级和B级监控吗？”</p>

“可以有。”</p>

俞堂在记录时霁的疼痛分级，分心回答它：“我们的小蒲科长就在安全部学摄影，让他在监控上写个A。”</p>

系统：“？”</p>

“要还原被删除的监控，对这个世界来说有难度，但我们操作起来很简单。”</p>

俞堂：“如果今天甘立飞没有上当，就会有一个古道热肠的学生，带着我们还原出来的监控录像，倒在他的车前。”</p>

系统：“……”</p>

俞堂刚记录好一整页，拉过电脑，逐行编成新的程序。</p>

时霁刚刚恢复对疼痛的感知，在他身体里残留的本能，还没能学会根据疼痛判断自己的伤口究竟是什么状况。</p>

俞堂站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收到时霁的身体反馈的伤口崩裂的提示。</p>

身边还有人，俞堂没有急着让系统调整身体状态，找出来块镇痛泡泡糖，剥开糖纸搁进嘴里。</p>

系统想说话，又有些犹豫，闪着小红灯落在俞堂肩上。</p>

俞堂专心敲键盘：“想问什么？”</p>

系统问：“宿主为什么不直接生成一个古道热肠的学生？”</p>

那个被俞堂做出来的□□，到现在还存放在仓库里，随时可以简单修改以后调用。</p>

在上一本书里，俞堂对推这种剧情很没耐心，一向都是用碰瓷的办法直接把证据硬塞到蒲影手里的。</p>

这样既简单又利落，不用费那么多心思布局，也不用在食堂带着伤站那么久。</p>

俞堂还以为它要问什么，闻言揉揉脖颈，打了个呵欠：“这怎么能一样。”</p>

系统不解：“为什么不一样？”</p>

俞堂说：“时霁什么都忘了，还记得要服从命令、执行任务。”</p>

系统愣了愣。</p>

俞堂最后敲了下回车，被修复的数据流化成莹莹光点，无声无息由意识海融进时霁的身体里。</p>

他要还给庄域的，是当初那个十九岁被父母领着交到他手里的S7，最天才最优秀的小观察手。</p>

他要帮时霁修复的，不只是对痛觉的全面认知。</p>

“他和骆燃不一样，他在电子风暴里太久，忘记的事的太多了，需要最合理的引导。”</p>

俞堂说：“这种引导，我不希望超越这个世界本身的世界观。”</p>

系统的小红灯停顿了下。</p>

它忽然意识到，俞堂刚刚处理那些人，布下的一整个局，的确没有用过任何一点超过这个世界设定的手段。</p>

换句话说——即使是原本的时霁在这里，只要能想到这些，也是能做到这件事的。</p>

“你看蒲影，不也请了家教老师，在补习反诈骗知识。”</p>

俞堂又打了个哈欠，他合上电脑，把意识导回时霁的身体里：“电子风暴……不该是一场灾难。”</p>

“是有人把它变成了灾难。”</p>

俞堂说：“电子风暴从他们身上剥夺的东西，我会想办法，尽量多还一点给他们。”</p>

系统看着俞堂。</p>

它很少看到宿主这样认真的神色，在意识海深处，光幕正无声流溢，映着俞堂被数据组成的虚拟身形。</p>

……</p>

俞堂作为时霁睁开眼睛。</p>

他被送回了宿舍，送他回来的教官走了，他站在那间双人公寓的门口。</p>

展琛大概也已经回来了，屋里有隐约的声响，能看见门缝里漏出来的光。</p>

暖洋洋的、让人有点晕晕乎乎的灯光。</p>

俞堂推开门，暖色调的光从门里倾泻出来，他眼前短暂地白了白，闷哼了一声：“……唔。”</p>

系统吓了一跳：“宿主？”</p>

“没事。”俞堂缓了缓，“有点头晕。”</p>

可能是时霁的身体还有点虚弱。</p>

俞堂稳了稳身形，抬头看过去。</p>

客厅里开着灯，但没有人，书放回了书架，电影放完了，桌上的饼干和牛奶也已经没了踪影。</p>

俞堂：“……”</p>

系统：“……”</p>

系统觉得它的宿主失望的有点明显：“宿主，我们先回房间——”</p>

“有点困难。”俞堂说，“大意了。”</p>

系统：“？”</p>

俞堂：“我忘给时霁的身体做低血糖的预警了。”</p>

意识海里吃的东西是不能回馈到身体上的。</p>

……而时霁今天，除了一个小蛋糕和一杯可乐，什么都没有吃。</p>

甚至还在食堂和人惊心动魄地打了一架。</p>

系统顶着一屏幕的小雪花，连忙飞去商城兑换葡萄糖。</p>

俞堂收敛心神，让视线更清晰一点，保证身形足够稳当，穿过客厅。</p>

走到厨房门口时，忽然有人把门拉开。</p>

……</p>

浓郁的、刚出炉的饼干香气，混着热牛奶的甜香，不加缓冲地把他包裹了个结实。</p>

俞堂甚至没能看清楚里面出来的人影：“系统。”</p>

系统抱着葡萄糖，摄像头一黑：“……宿主。”</p>

俞堂决定强行OOC一次，把意识海里临时生成的展学长和展琛的形象重合，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去扫荡了厨房就走。</p>

他给自己用了一张加速卡，正准备冲进厨房，控制面板上，时霁身体的血糖值刚好跌破了预警的小红线。</p>

俞堂加速地栽倒了下去：“……”</p>

系统火急火燎兑换防撞垫，还没来得及拽出来铺好，闪了闪小红灯，愣在意识海边缘。</p>

俞堂没有摔在地上。</p>

有人抱住了他。</p>

从厨房里出来的人，带着干净的小麦和牛奶的香气，在俞堂加速硬邦邦撞在地面上之前，稳稳接住了他的身体。</p>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