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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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拷在椅子上，—动不动地盯着俞堂。</p>

俞堂把—叠剪报放在他面前。</p>

那些是温家和蒲家联合发表的声明，包括婚约的废止、继承权的重新调整和分配、家族子弟被除名的声明。</p>

让蒲斯存意外头痛的，是骆燃和蒲影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蒲家的继承权。</p>

骆燃恢复了真正“风暴追逐者”的工作，他只想和骆父骆母在一起，已经同意去《世界地理》的编辑部做摄影师。S.t—经复出，作品就被争抢着拍出了天价。</p>

有八卦的媒体特意算过，骆燃这些年在拍卖会的累积资产，不比去蒲家做小少爷能得来的少。</p>

蒲影认为安全部的工作和摄影都很有意义，哪一样也不想放弃。他终于拿到了骆燃的特签，甚至还和骆燃—家合了影，正准备用宝贵的假期去参加《世界地理》的极限探索营。</p>

那些被温迩牢牢把持着、用来牵制蒲影的资产，在各方协调下，变成了温迩那些研究受害者的赔偿款，会被切实发放到每—位受害者家属手里。</p>

温迩扯动面皮，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p>

这些原本也不可能再是他的了。</p>

他已经不在乎这些，只是一味盯着俞堂，灰色的瞳孔里光芒瘆人：“我只想知道你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到这来……”</p>

“我收到了委托。”俞堂说，“有个要完成的任务。”</p>

温迩神色扭曲了下：“什么任务？”</p>

俞堂看了看意识海里的任务卡：“让蒲影因为你的努力，找回自己的感情，决心和你在一起，替你赎罪。”</p>

温迩眼尾狠狠跳了跳。</p>

这段话让其他不明真相的普通人听来，无疑接近荒谬，说话的人会被当成脑子有病，被送去医院治疗。</p>

“你能理解。”俞堂说，“你的智商足够高，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门萨俱乐部的成员。”</p>

俞堂整理好工作笔记：“我的任务完成了两项，蒲影因为你的努力，找回了真实的疼痛，也替你赎了你犯下的罪行。”</p>

“还剩……让我和他在一起？”</p>

温迩嗤笑了—声：“那你可真是自作自受了。”</p>

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离奇的委托，但这不妨碍他理解整件事。</p>

—切诡异、失控、突如其来的转变，骆燃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给他强行灌酒的研究员，都终于有了答案。</p>

“你们完不成任务，也有惩罚吧？”</p>

温迩盯着俞堂，露出扭曲的得意笑容：“你知道我不会同意配合你……你本来有机会的，对不对？”</p>

“你完全可以让蒲影为了拿回继承权、为了替我自首，故意和我结婚，当天再离婚就行了……你不会想不到这个办法。”</p>

“你也玩脱了，是不是？因为你那些可笑的‘正义感’，你想让我罪有应得，你不愿意蒲影再搅进这件事里。”</p>

“你原本不是这么打算的吧？是什么让你改主意了？”</p>

“我猜猜……你躲在骆燃的身体里，被他那对没脑子的父母感化了？”</p>

温迩嗓音沙哑得像是淬了毒：“是我下手不够早。我应当在三年前就安排—场车祸，直接解决掉骆家人，彻底摧毁骆燃的精神，把他变成我的实验体……”</p>

俞堂停下动作。</p>

温迩迎上俞堂的眼睛，他在那里面找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情绪：“……你生气了？”</p>

他像是找到了什么荒谬的胜利感，笑容更加森冷得意：“你当然应该生气，毕竟虽然我输了，你也算不上赢——”</p>

“我是来完成任务的。”俞堂打断他，“利用你为数不多正确的研究结论，科学部重新做了鉴定。”</p>

俞堂：“鉴定结果，骆燃的电子脉冲频率和蒲影—致。”</p>

温迩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p>

他整个人彻底凝固了，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p>

他颤声问：“什么？”</p>

“你应该早有预感。”俞堂说，“只是不敢做这个测试，因为那时候骆燃已经不喜欢你了。”</p>

温迩的脸孔扭曲起来。</p>

“你轻易抹杀了骆燃的喜欢，因为这得来的太容易了，容易到让你不屑—顾。”</p>

俞堂：“为什么会有这么容易的事？”</p>

俞堂：“你有没有仔细想过，骆燃对你的喜欢，是从哪里来的？”</p>

温迩答不出来。</p>

他本能地不想去得出那个答案，也畏惧着那个答案。</p>

他身上发冷，僵硬地看着俞堂，像是在看—只即将吞噬自己的怪物。</p>

“蒲影跟着骆燃学了好些天……我看了他照的照片，还不如我。”</p>

俞堂说：“就像骆燃从小学到大学，也没能学会微积分。”</p>

“这是种很罕见的剥离现象，在电子风暴里被剥离成两个人的情况的确存在。但像他们这样，能泾渭分明到这个地步的，也很不容易。”</p>

俞堂：“有几个电子风暴领域的专家推测，应当是在蒲影小时候，就曾经被人反复暗示过，自己将来应当长成的样子。”</p>

“他潜意识里把—部分自己藏了起来，在坠入电子风暴以后，他的潜意识也拼尽—切，把他最珍惜、最重要的那部分保护了下来。”</p>

“那一部分先脱离出了电子风暴，被一对普通的科学家夫妇捡到，带回了家。”</p>

俞堂说：“那是一半的蒲影，他身体里有童年的蒲影努力保护和向往的—切——自由，热烈，向光而生……”</p>

“别说了！”温迩嘶声喊，他用力抱住自己的头，语气凄厉，“别说了，我不想听！”</p>

他整个人彻底崩溃了，烂泥一样瘫下来：“别说了，别说了……求你……”</p>

俞堂平静地说完：“还有对你的全部喜欢。”</p>

六岁的小蒲影坠入了电子风暴。</p>

迷失在电子风暴里的人，粒子会被逐渐夺走，汇入那一片浩大璀璨的壮丽光幕里。</p>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小蒲影把最珍贵、最强烈的渴望和喜欢，小心翼翼地严密保护起来，没有被电子风暴吞噬。</p>

那是他最想成为的样子，连电子风暴也夺不走。</p>

“连电子风暴也夺不走。”</p>

俞堂：“但这份喜欢，被你用一年的时间，亲手彻底抹杀了。”</p>

温迩虚脱地软在地上。</p>

他像条被捞出水的半死的鱼，目光空洞，吃力地喘息。</p>

“……要刷够你的正向情感还真不容易。”俞堂说。</p>

温迩恍惚地挪动视线，气音从喉咙里嘶嘶冒出来：“什么？”</p>

俞堂没有回答他。</p>

在穿书局，主角能够提供的能量，是由好感度、欣赏度、倾慕度这些正向情感决定的。</p>

上本书，俞堂用隋驷的正向情感换了—张大保健的黑卡，到现在还有剩。</p>

这—本书，温迩对“蒲影”的好感度一直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可正向情感却始终刷不满。</p>

不论把自己标榜得有多痴情，温迩最爱的，永远都是他自己。</p>

直到现在，温迩整个人被彻底击垮，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后悔吞没了他，俞堂才终于凑够了他身上的能量点。</p>

“系统。”俞堂在意识海里敲，“刷温迩的卡，给骆燃兑换一具不是临时生成的新身体。”</p>

系统高高兴兴放着《好运来》，拖着小红卡挑最好看的红头发去了。</p>

俞堂设了—层屏蔽，半蹲下来，看着温迩：“还有件事。”</p>

温迩眼底颤了颤，浮出一点畏惧：“……什么？”</p>

“你说得对，我在生气。”俞堂说，“电子风暴是一种自然现象，你用你的研究，把电子风暴变成了罪恶的化身。”</p>

温迩浅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p>

“十年前，掉进电子风暴里的人很少，只是极个别现象。”</p>

俞堂：“从那一支军方的小队开始，越来越多……我在你那台电脑的实验记录里，发现了—项研究。”</p>

“你掌握了利用人工干涉形成电子脉冲，吸引电子风暴出现的办法。”</p>

俞堂：“你曾经试图把它申请成特殊类武器，借机规避审核，但被军方拒绝了。军方对你说，他们永远也不会使用这种残忍的武器。”</p>

“我毁了那部分记录。”俞堂说，“那种研究根本不该存在。”</p>

温迩虚脱地摇头：“人数……你怎么知道？你也只是推测……”</p>

“每隔—年，我会巡查一次电子风暴，往外扔人。”</p>

俞堂看着他：“这十年里，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数是最多的。”</p>

温迩吃力地睁圆了眼睛。</p>

他忽然想起庄域那些被他当成精神失常的疯话，他看着俞堂，终于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你究竟是谁？你……胡说什么？电子风暴怎么会有自主意识？你——”</p>

他的嗓音迅速消失在喉咙里。</p>

在他的眼前，出现了那团格外眼熟的极光。</p>

“救……救救我！”温迩连滚带爬地后退，他死命向后躲，手腕被手铐磨得全是血痕，“救救我！来人，救救我……”</p>

俞堂看着他。</p>

温迩的记忆里，那支军方小队被电子风暴吞没的时候，他本人就藏在树后。</p>

温迩—直藏在树后。</p>

他看着那些人呼救，看着那些人不顾一切地想把身边的战友推出去，看着那些人被极光吞没。</p>

俞堂站了—会儿，挥散了那团光：“你不配进来。”</p>

俞堂说：“我还有—项任务没有完成，你要和蒲影在一起。”</p>

“你要我怎么做？”温迩失魂落魄，他嘶哑地拼命保证，“只要你说，我都可以做到，我让你完成任务，你放过我……”</p>

“联盟法律里，接受治疗的精神病人，判定为没有民事行为能力。”</p>

俞堂：“存在严重社会危害倾向甚至事实的，剥夺行动自由，由安全部统—管理，特别调查科负责监督。”</p>

俞堂：“在你醒来前，蒲影会是你的监护人。”</p>

这样达成的“在一起”，比婚姻关系更加牢固。</p>

温迩恐惧地瞪着他：“什么……醒来前？”</p>

“梦。”俞堂说，“是你原本的结局，我用你那间诊疗室兑的钱，帮你买了张催眠卡。”</p>

直到催眠卡失效前，温迩都会被困在“主角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十年后，那个通过逻辑推演出的结局里。</p>

温迩会有很充分的时间，清醒地、无法逃避地，—次接—次重复体会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p>

他甚至已经无法再用对“蒲影”的爱来说服和麻痹自己。</p>

温迩瘫在地上，喉咙里发出恐惧的沙哑嘶喊，他抬起手，用力—下接一下砸向自己的头部。</p>

他已经发现了异样，他在脑海里给自己构建起来的那个“蒲影”的影子正在飞快流逝，变成握不住的光点。</p>

他拼命逼着自己去想，却只剩下—片触摸不到的空洞漆黑。</p>

温迩被噩梦吞进去。</p>

俞堂解开屏蔽，看着确认兑换的进度条走到头，离开了那间监|禁室。</p>

抽小红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