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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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青河抬眼看看，咧着嘴乐了。</p>

牛玉槐这回绝对不轻松。</p>

按照摄影记者的基本要求，他不但要拍岳小樱，主席台上的每位领导都要拍，主席台全景要拍，会场全景也要拍。拍出来的领导不能闭眼，不能低头，神情和姿态都要优美，这才是过关的照片。</p>

牛玉槐刚进报社一个月，是总编王一洛把他挖来的。</p>

牛玉槐其实是个农民，今年三十五了，原来在乡里走街串巷给人照相，顺便拍些田园风光。每年春天拍村姑头上包着方巾锄地，脸上笑得像一朵花；夏天拍光膀子的汉子浇地，捏着水管子水花哗哗从天上落；秋天就拍小孩子抱着大玉米傻笑。年年如此，雷打不动。</p>

关于他这个土生土长的摄影家，有个形象的故事：</p>

那年春天他骑摩托车下乡，路过一片开花的苹果园，园里有个漂亮的小媳妇正在拔草。春色，阳光，鲜花，女人，他二话不说停下摩托车就跳到了地里，端着相机弯着腰边拍边快速向女子接近。</p>

女子听到动静抬起头，见一个男子弯腰向她扑来，顿时吓得哇哇大叫，拾起土坷垃蛋就向他砸来。</p>

牛玉槐还不放弃，一边说：“别动，别打，我是摄影家！”一边又抢了几张镜头，见旁边地里有人跑来，这才转身跳上土堰一溜烟跑了……</p>

牛玉槐把这些照片都投给了省市报刊赚稿费，不过奇怪的是，大城市里那些坐办公室的编辑就喜欢用这种照片填空。</p>

一来二去这家伙就在县里有了名气，圈内人都知道有个会照相的牛玉槐，在上边发了不少稿子。</p>

令人生气的是，牛玉槐这人就跟他的姓一样牛，进了报社除了王一洛谁也不服，连副总编徐在山都不放在眼里，说话牛气冲天，一不顺心就发牛脾气，弄得没人喜欢他，大家就送了他个外号“牛大槐树”，又老又硬的意思。</p>

刘青河跟他铁不对眼。</p>

更令人生气的是，这小子走街串巷惯了，见的人多，从来不怯场，见了越大的领导越兴奋，对他拍的照片领导还很满意，你说气人不气人！</p>

现在，这小子就是这样，像打了鸡血，抱着相机左扭右扭，弯腰低头，咔咔拍个没完没了。</p>

看了一会，突然，刘青河笑了，他发现牛玉槐与会场很不协调。</p>

台上领导西装革履，连岳小樱也穿着小领西装。台下的大小干部更不用说，商议好了一样，西服里面一律是雪白的衬衣领带。</p>

牛玉槐却是穿着件灰色旧羽绒服，帽子耷拉在脑袋后面，随着他的拍摄动作晃来晃去，两根帽带飘来飘去，滑稽得很。或许没想到会场空调这么热，干脆拉链拉开了，露出里了里面褪色的圆领秋衣。</p>

再看电视台的记者，两架摄像机，一架架在会场中央全程录像，一架在会场穿插拍摄，尽管他们没有穿西装，却也是精干的休闲装。</p>

这一对比，牛玉槐的邋遢便出来了。</p>

刘青河把他的发现悄悄说给徐在山，徐在山叹了口气：“哎，狗肉终究上不了席面……”</p>

俩人乐得看热闹，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却不知道，他们这次采访惹了大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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