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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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辞顿了顿，才弯着眉眼，笑着应了声：“好。”</p>

一举两得，既可以去看看老太太，还能名正言顺地开溜。</p>

嘿嘿！</p>

应完，遇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和在场的长辈道完别后，就从堂屋的后门走了出去。</p>

傅遇两家老宅离得极近，但大宅门之间却是隔了两条街。</p>

遇家宅门正对旅游商业古街，整日喧闹繁忙。</p>

而傅家宅门则是藏在杏园巷弯折的民居巷里，面对的是青砖幽弄，低调又静雅。</p>

遇辞为了图省事，每次都从北门的小道走，穿过一个小弄，就能看见挂着“裕园”二字匾额的傅家宅门。</p>

裕园是傅家世代传下来的一座园林式宅邸，栗柱灰砖，门庭巍峨中又不乏温润的古朴气。</p>

进门的时候，守门的阿伯正坐在红木的大门后听小曲儿，听见有人进来，以为是误入的游客，正欲开口提醒。</p>

见到是遇辞后，一脸惊讶，关了他的小收音机，起身三两步迎上来。</p>

“小辞丫头，好些年没见你回来咯！”</p>

遇辞笑着喊了声：“珅伯。”</p>

珅伯笑着连应了两声，眼中满是喜爱，往门内抬了抬胳膊，赶忙道——</p>

“快进去吧，老太太见你来，得高兴坏了，前些天刚念叨过，说你这丫头一走两年，也没说回来看看。”</p>

遇辞被说得有些羞愧，点头道了声：“好。”后便往园内走去。</p>

裕园比遇宅要大很多，傅老太太住的芝寿阁在西园，离宅门最近，但真到那，却也是要穿廊过榭，好一番弯绕。</p>

此时正值早春，园内花木葱郁盎然，横廊曲水，山叠石层蜿蜒不绝。</p>

遇辞疾步往西园去，不曾为这春色驻足一分。</p>

她出来时没带伞。</p>

这会儿雨虽停了，但天色依旧灰蒙蒙的，乌云积叠，天幕越压越低，似是随时要坠下来。</p>

紧赶慢赶，总算到了西园，刚踏上芝寿阁的楼梯，烟雨就密密落了下来。</p>

老太太在保姆秦姨的陪同下，坐在阁楼东侧的围栏前，手里捧了个鱼食盒，一边往阁楼下的曲水里丢鱼食，一边叽里咕噜地念叨着。</p>

“你说说看，有哪个让我省心的？”</p>

“退婚的退婚，不回来的不回来！”</p>

“我看呐，得等我归西才能少操他们的心！”</p>

直听的站在一旁的秦姨笑了起来，答道：“老太太，则奕您还愁什么呀，这么好的模样，性格也好，还怕讨不到媳妇呀！只是俩孩子没缘分罢了，硬凑在一起，也不好过的呀！”</p>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用力掷了撮鱼食出去：“多大了呀，二十八了，他是想等我死呢！”</p>

秦姨笑呵呵地没应答，抬起手给老太太捶了捶肩，一个偏头就看见遇辞满脸笑意地站在不远处。</p>

一脸惊讶地张了张嘴，刚准备出声儿，遇辞就抬起食指轻轻抵在了唇边。</p>

秦姨会意地笑着点了点头。</p>

老太太还在念叨。</p>

“还有，遇辞那丫头，自两年前则奕和小婉订婚，她被遇家老二接走，到现在都没说回来看看的！”</p>

“我看，她也是等着我这个老太太死呢！”</p>

嘀咕间，遇辞已经走到了老太太的身后，承接了秦姨的手，一下下轻轻捏着她的肩。</p>

“气死我了！你说说这俩人是不是大逆不道！整天就会气我！”</p>

遇辞低低笑了起来，十分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嗯！太不像话了！等他们回来，用您的手杖，一人打一顿！”</p>

老太太瞬间怔了怔，一脸喜色地转头看过来。</p>

但这喜色只保持了几秒，就又瞬间垮了下来，一脸赌气地看了遇辞一眼，而后继续捻着鱼食，往楼下的池子里丢。</p>

阴阳怪气地说了声：“哎哟，谁家的姑娘呀，还知道回来呢！”</p>

老太太庚龄八十，却也赶时髦，一头花白的短发，烫了个可爱的梨花卷，一身墨绿绸缎旗袍，搭了个米灰色披肩，皮肤保养得当，有那么几分“岁月不败美人”的韵味。</p>

遇辞自知理亏，缩肩吐了吐舌头，一把搂住老太太的肩膀，小脸蹭了蹭，撒娇道：“祖奶奶，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啦！”</p>

老太太本就疼小丫头疼得紧，哪舍得真生气，这一撒娇更是直接让她所有的怨气都化成了水。</p>

伸出食指嗔怪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要不是这趟取消婚约，你是打算什么时候才回来？”</p>

遇辞抿着唇笑，没作答。</p>

她两年前了离开傅家，主要就是因为傅则奕和遇婉定了婚约，她这个身份再住在裕园，于情于理都不合适。</p>

廊外的烟雨此时又大了些，”滴滴答答“敲打着假山旁油绿的芭蕉。</p>

老太太见她不答，又是一声叹息 。</p>

“这园子啊，是越来越静了，先前想着你小傅叔叔结了婚，家里能热闹些，这下好了，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p>

说完，老太太顿了少顷，似是忽然受到了什么点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遇辞。</p>

“你可不能跟这家伙学啊！你若是遇到了合适的男孩子，该恋爱就恋爱，听见没有？”</p>

遇辞闻声笑了起来，撒娇似地枕在老太太的肩上：“祖奶奶，我才二十岁哎，还是个宝宝呢！”</p>

老太太斜了她一眼：“我有你这么大，你小傅爷爷都出生了！”</p>

话音刚落，老太太的神色染上了几分哀伤。</p>

傅父与傅母，早年皆于车祸中不幸丧生。</p>

遇辞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候傅则奕刚八岁。</p>

老太太抬眸看了看檐廊外的雨，缓缓叹息了一声。</p>

掌心贴着遇辞的手背，轻轻摩挲了一阵，喃喃道：“你和则奕啊，都是好孩子，要一生平安顺遂才好。”</p>

正说话间，小阁楼下，隔着假山曲水，窗影交迭的回廊里，走出来一抹身影。</p>

一身黑衣，身姿挺秀。</p>

回廊雕花的矮栏外，沿路开了一丛白牡丹，明净淡雅。</p>

天幕低沉灰蒙，将他衬在竹影婆娑的烟雨里，似是一幅丹青未干的水墨画。</p>

遇辞屏息看了阵，而后忽地弯起眉眼，笑颜明媚地道了声：“另一个大逆不道的也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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