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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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棍上的震动传回了掌心里，黑衣人踉跄后退两步，摸了一把额头，血流如注。</p>

侧面伸过来一把雪亮的刀锋，林厌拿机械棍挡了一下，金属碰撞发出了尖锐的刺响。</p>

她抬脚，一个迅疾如风的鞭腿，皮靴狠狠砸在了对方脑袋上，把人踹飞了出去。</p>

黑衣人口吐鲜血撞在了围墙上。</p>

余光瞥见身后一抹刀光，林厌寒毛竖立，回身侧过，左手抓住他手臂，右手持棍狠狠砸在了他的手腕上。</p>

黑衣人吃痛，砍刀掉落，不等他回过神来防御，棍尖转了个方向死死点在了他的腹部要害上。黑衣人“哇”地一声吐出了些浊物来，林厌接着一手肘把人砸得头晕眼花，摁着他的脑袋把人往墙上撞。</p>

宋余杭出手留情面留活口，林厌不一样，她不动手就算了，一旦动手就是杀招。</p>

墙根下的薄雪上落下了星星点点的血迹。</p>

林厌撒了手，黑衣人瘫软在地。</p>

她冷冷的目光往过去一扫，棍尖上还在往下滴着血。</p>

来的时候为了方便行事特意换了身衣服，黑衣劲装短打，踩着作战靴，棕色卷发扎成了一个马尾垂在脑后，眉眼沾着血渍，凝着肃杀之气。</p>

几个人对视一眼，又不畏死地扑了上来。</p>

“她坚持不了多久，上！”</p>

林厌唇角微勾起一丝冷笑，几乎快把机械棍舞得密不透风，如游龙般游走在几个人中间，但双拳难敌四手，未免还是有些疏忽，一个不留神，身上又多了道口子。</p>

她捂着肩膀往后退，被人一脚踹在了后心上，顺势往前跌去，刚落地，迎面就是一刀！</p>

林厌瞳孔一缩，侧身躲过，雪亮的刀锋削掉了她的一缕鬓发，脸颊隐隐作痛。</p>

有人当胸就是一脚，林厌滚在泥地里，双手举起机械棍格挡，被逐渐踩弯了胳膊。</p>

她咬紧了后槽牙，手臂酸痛，肩膀上的伤口潺潺流出的血液染红了一大片躺过的地方。</p>

又是一个黑衣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抄着砍刀就扎向了她的胸口。</p>

林厌瞳孔里的那一点儿针芒越放越大，她咬着牙，几乎快支撑不住了。</p>

踩着她的黑衣人踹上了她的手腕，机械棍从掌心里飞了出去。</p>

他一脚跺了下去，踩实了。</p>

林厌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咳了两声，唇角溢出了血沫，五脏六腑都在绞痛，死死攥着他的脚，想要把人挪开，脸色苍白。</p>

最要命的是那把刀要来了，她已经感受到了扎在皮肤上的刺痛。</p>

林厌剧烈喘息着，绷紧了身子，却见那把刀仅仅只是划破了她的衣服就静止不动了。</p>

她错愕地抬头，黑衣人被人扯住衣领甩飞了出去。</p>

那踩着她的人被迫回身防御，救她的人赤手空拳，砍刀还是从对方手里夺来的。</p>

他看她一眼：“愣着干嘛，走啊！”</p>

林厌捂着肚子爬了起来，捡起了自己的机械棍，一瘸一拐往车间里跑。</p>

她回头看了一眼，神秘人已经和人缠斗在了一起，以一己之力牢牢牵制住了两个高手。</p>

那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在黑夜中犹为醒目。</p>

“惊蛰。”她叫了他的名字，略一点头。</p>

“小心。”</p>

说罢，头也不回地扎进了车间里。</p>

“有人吗？有人吗？”她挨个拍着房门大喊，空旷的地方把声音传出去了很远。</p>

季景行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已经流干了，一双向来美丽的眼睛失了神采，盯着天花板上纷乱的光影发着呆。</p>

猝不及防之间听到了脚步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始发抖，把自己缩成了一团。</p>

“不要，不要杀我……”</p>

伐木场的车间里木屑乱飞，林厌咳了两声，扶着墙走路，手掌擦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血痕。</p>

“有……有人吗？”</p>

她靠着门，喘着粗气，仰头看着天花板，鲜血顺着棍尖往下淌，滴滴答答的。</p>

这里静极了，除了排气扇工作的声音，以及她粗重的喘息声，几乎听不见别的动静。</p>

林厌阖上眸子，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着纷乱的心跳，就在她停住呼吸的那一刻，世界恢复了寂静，耳边忽然听见了小小的呼救声。</p>

她听清了。</p>

“别、别杀我……”</p>

林厌从门上弹了起来：“谁？谁在里面？！”</p>

那求救的声音愈发尖锐了。</p>

“求求你，别、别杀我，别杀我的孩子……”</p>

季景行被绑着手脚，看着那门剧烈晃动着，泪流满面，以头抢地求饶。</p>

门上挂了锁，林厌撞了几下，灰尘木屑纷纷而落。</p>

她抬脚去踹，也是纹丝不动，最后抄起了自己的机械棍，用力朝着锁头砸了下去。</p>

金属撞击在一起发出了尖锐的刺响，瞬间迸出了火花。</p>

机械棍上涂着的漆逐渐被刮花了，露出了内里雪白的材质。</p>

她每抬一下手，尚未愈合的肩伤就涌出了大量血液。</p>

她站在这里太久了，以至于脚下汇了一滩血泊。</p>

“给我断！”林厌高高扬起了手，随着一声怒吼，狠狠砸了下去，不堪重负的锁头终于断裂了开来，掉在她脚边。</p>

林厌推门而入。</p>

一束光线射进了尘埃里。</p>

季景行微眯起眼，看见一个高大消瘦的身影往这边跑来，心里一喜，以为是宋余杭，等人走到面前。</p>

“余杭”那两个字还没叫出口，林厌扔了机械棍蹲在地上，伸手扒拉缠在她身上的麻绳。</p>

“怎么是你？”季景行不可置信看着她。</p>

林厌没理她，七手八脚把她身上的绳子剥了下来扔在一边。</p>

“出去直走，右拐，走侧门，我的朋友在那儿接应你们，宋阿姨呢？”</p>

顺着季景行的目光，林厌偏头一看，顿时抿紧了唇角，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把人扶起来，三下五除二解了她的绳子。</p>

“阿姨，阿姨，宋阿姨，醒醒。”林厌轻轻晃着她的肩膀，又把手放上了她的鼻息，心里松了一口气。</p>

季景行也跑了过去：“我妈……没事吧？”</p>

“没事，晕过去了而已。”林厌说着，轻轻把人扶了起来，用手拍着她的后背，让人把呛住的那一口气咳出来就好了。</p>

“咳咳……”宋阿姨剧烈咳了两声，睁开了眼睛，见是她们，老泪纵横。</p>

“景行，妈对不住你……”宋妈妈颤颤巍巍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p>

季景行摇头，泪水直往下掉：“妈……”</p>

林厌拖着宋妈妈的腰把人抱了起来：“行了，别在这伤春悲秋了，赶紧出去吧。”</p>

她和人一左一右掺着宋妈妈往出去跑，未等跑到大门边上，厚重的防弹钢门落了下来。</p>

林厌瞳孔一缩，松了宋妈妈往过去跑，想要凭一己之力把门抬起来已经是来不及了。</p>

钢门落地，溅起了灰尘，宋妈妈心惊肉跳地看着她差点被压住了手指。</p>

林厌起身，环视着四周，这个不大不小的车间还有一扇侧门，应该是员工间，可以通到外面。</p>

她带头往过去跑：“这边。”</p>

季景行吃力地扶着宋妈妈，高跟鞋踩在地上崴了脚。</p>

“哎呀。”</p>

林厌很不合时宜地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棍子扔给了她：“拿着。”</p>

季景行看着这血迹斑斑的机械棍心惊肉跳的，又“啊”了一声，一根指头捻着，太沉拿不住，险些掉下去砸着自己的脚，赶忙双手接住了。</p>

林厌转身背起了宋妈妈。</p>

“厌厌，这……”</p>

“没事，咱们得快点出去。”</p>

去晚了，宋余杭把u盘交给对方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p>

数十年心血功亏一篑，林厌光是想想就气血翻涌，恨得牙痒。</p>

守在外面的人听见这边有动静，按下了墙上的开关，又是一道防弹钢门缓缓落了下来，目的就是为了困死她们。</p>

林厌咬牙切齿，把人往季景行怀里一塞，目光落到了一旁碗口粗的圆木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抱了起来推过去，狠狠撞在了门上，圆木跌落，钢门纹丝不动。</p>

林厌肩膀一阵剧痛，手指脱力跪在了地上，喘着粗气，呼吸比扯风箱还沉重。</p>

季景行和宋妈妈看着她，她也在看着她们。</p>

那眼里有凄苦，有绝望，有悲伤，也有一丝丝恳求。</p>

她们在求她带她们出去重见天日。</p>

季景行想活着见到小唯，宋妈妈想活着见到宋余杭。</p>

林厌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她们唯一的希望了。</p>

林厌看着她们，看着天花板上的光影，看着空气里飘浮着的粉尘，咽了咽口水。</p>

好吧，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p>

她的右手已经开始发抖，不太能握住东西了，林厌摸着地上的木屑，抓起一把狠狠扬了起来。</p>

季景行被迷了视线，剧烈咳嗽着：“咳咳……你这是在干嘛，想呛死我们吗？”</p>

林厌冷冷道：“少他妈废话，想活命就跟着照做。”</p>

她们说话间，车间里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排气扇开始倒转，呼出的全是冷气。</p>

季景行打了个哆嗦，手指僵得几乎施展不开。</p>

林厌红了眼眶，疯了一样扬着地上的木屑，还把墙角堆着的麻袋也打了开来，狠狠一扬手抖了出去，漫天飞舞的都是粉尘。</p>

车间空旷，没有任何能藏身容人的地方。</p>

她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回头看一眼：“跑！”</p>

季景行一看她手里的火源，再一看这迷的人眼睛都睁不开的粉尘，顿时如梦初醒，拖着宋妈妈没命般地往后缩。</p>

一道光亮划破了漆黑的车间。</p>

林厌扬手，把打火机狠狠甩了出去，砸在了钢门上，塑料壳裂开，液态丁烷和大量粉尘碰撞，粉尘云升了起来，火星四溅。</p>

林厌转身往回跑，气流把人掀翻了过去。</p>

季景行和宋母也跌倒在了地上。</p>

林厌一把把两个人扯了回来，扑在了她们身上。</p>

“轰！”爆炸引发的气浪将地面上的粉尘全部扬了起来，火舌迅速吞没了木头，向四周扩散。</p>

守在外面的人只听见了一声巨响，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钢门硬生生被炸出来了个大窟窿，火舌喷射了出来，接触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瞬间形成了“返回风”与扬起的粉尘混合，产生了二次爆炸。</p>

到处都是火光。</p>

季景行被压得死死的，耳膜嗡嗡作响，满鼻子都是灰尘，很快就呛晕了过去。</p>

守在厂区外准备接应的段城一行人看着里面浓烟滚滚，顿时都生出了不妙的感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