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牙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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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来了省城也不招呼一声，一来就给我的人了一个下马威，如今师傅想请你吃顿饭也请不动了？”</p>

电话那头，老人的声音中气十足。</p>

宋余杭看了一眼旁边的林厌，苦笑：“这不是旅游，碰巧撞上了嘛，出来玩又不是公事，就没跟局里报备。”</p>

赵俊峰冷哼了一声：“我不管，今天周末，你师母已经出去买菜去了，中午来家里吃饭，就这么定了啊，不来就是不给我这个面子。”</p>

说罢，啪地一声挂了电话。</p>

宋余杭无奈，拿着手机走过去跟她商量。</p>

“怎么样，去赵厅家里一趟呗。”</p>

街心公园里，林厌叼着烟，背过身去站着，看着湖面上的水鸭游来游去。</p>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p>

宋余杭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p>

“我觉得我们还是去一趟比较好，他是厅长，要想翻案必须得得到他的支持才行。”</p>

陈年旧案，还是在公安部挂过牌的重点案件，要想翻案并不是他们几个小兵小卒红口白牙一碰就可以的。</p>

这其中牵连甚广，司法三巨头有哪一个部门出了差错，都是难于上青天。</p>

因此宋余杭才迫切地想要得到赵俊峰的支持。</p>

林厌悠悠吐了口烟圈，眼神略有些怅然：“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帮我们，万一——”</p>

宋余杭蹙着眉头，读懂了她未说完的话。</p>

“你是怀疑，这案子也和他相关？”</p>

林厌扯了一下唇角：“我可没说啊，这个案子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的无头悬案，当年负责侦办的刑警、负责监督的检察官，主审的法官，没一个逃脱的了干系。”</p>

宋余杭摇头：“据我所知，赵厅是缉毒出身，当年他还在禁毒支队，这个案子不是他办的，和他没关系。”</p>

也不知道是烟瘾犯了还是怎么地，林厌有些心浮气躁的。</p>

“没关系，什么叫没关系？这个案子办成了今天这样，应该是钉在江城市全体公安干警头上的一根耻辱柱才是！”</p>

可是偏偏的，已经无人问津了。</p>

反正受害者已经死了，反正“凶手”已经抓获了，死在看守所里是他自身的原因，和警察没关系，林厌在陪陈妈妈上访那几年，独自查案的这么些年，怀揣这样想法的人不计其数。</p>

宋余杭把手轻轻地放上了她的肩头，想要安慰她，被人一下子弹开了。</p>

林厌转身就走，她追了两步：“你去哪？”</p>

“找个网吧，打游戏。”</p>

她烦躁地一脚把掉在地上的易拉罐踢飞了。</p>

宋余杭亦步亦趋：“真的不跟我去吗？你一个人我不放心。”</p>

林厌扯了一下唇角：“有什么不放心的，证据不都在你那儿吗？网吧人多，光天化日的，他们还敢杀人吗？”</p>

宋余杭把人拦住：“可是——”</p>

林厌伸手把人拂开：“滚，我给你两个小时时间，快去快回，迟了我就一个人回江城了。”</p>

“好。”宋余杭拉着她没松，指尖扣进了她的掌心里，和她一起走：“那就这么定了，我去探探赵厅的口风，你在附近找个网吧待着等我，完事一起走。”</p>

＊＊＊</p>

“小宋，来，尝尝我煲的鱼汤。”甫一进家门，午饭已经张罗好了，师母热情地拉着她落座，又进了厨房端出了已经炒好的热菜。</p>

“师母，我来帮您。”宋余杭洗完手，起身，准备也去厨房帮忙的时候，又被人摁住了。</p>

“不用，不用，你去陪老赵喝酒吧，难得今天你们都休息。”</p>

师母说着，又把人推了回来。</p>

宋余杭无奈，复又落了座。</p>

“倒上，倒上，倒满。”眼看着酒杯都要溢出来了，赵俊峰才让她住了手。</p>

宋余杭看着这满满一杯酒就有些牙疼。</p>

她一会还得去找林厌呢，醉醺醺的怎么行。</p>

“我先敬您，敬您。”她率先端了起来，看着赵厅一饮而尽，自己却只是稍微沾了点唇，饶是如此，脸上也起了一层热意，胃里烧得慌。</p>

“别光喝酒啊，吃菜，吃菜。”</p>

师母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给她。</p>

宋余杭笑，拿起公筷也给她夹了一块腱子肉。</p>

“除了我妈做的饭，就属师娘做的最好吃了。”</p>

“哎哟，这小嘴甜的，来来来，多吃点，我当初就说让老赵把你安排在省厅多好啊，工资高还有前途，怎么着都比个地级市强吧，想师娘做的饭了还能随时来。”</p>

赵俊峰抿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下酒菜，面色微红。</p>

“得了，人家想回家你管的那么多呢。”</p>

席间又难免谈到了她的终生大事。</p>

“上次相亲的那个呢？”</p>

“掰了。”宋余杭夹着菜，头都没抬。</p>

赵俊峰停下筷子，若有所思看着她：“我听说，你最近和你们市局的那个林厌走的挺近的。”</p>

冯建国跟他汇报的时候，唾沫星子乱飞，说的是“那何止是近，那是负距离！”</p>

宋余杭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拿纸巾按了按唇角，算是侧面回应了。</p>

“嗯，我挺喜欢她的。”</p>

赵俊峰眉头一皱，怒叱开口：“糊涂！当初就是看中她有技术才破格录取到你们局当法医的，早知道这样那份文件我就不该签字！你大好的前程，何必跟她搅合在一起，她就算干的再好，组织上也不会有任何明面上的提拔和升迁你懂吗？一辈子干出头也就是个基层法医！你不一样，你是烈属，就冲这一点，该少你的就不会少！江城只是你的并不是终点明白吗？！”</p>

宋余杭理解并感激他的好意，不过若是牺牲她和林厌的爱情，换来的前程不要也罢。</p>

“我就算是个普通人，只是个小片儿警，我也有信心凭借着我的能力往上爬，从前我不争不抢不代表我没有争的能力。”</p>

“师傅，这杯我敬您，但是这件事就不要再劝了，您知道我的脾气，一旦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p>

宋余杭说完，主动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p>

宋余杭的脾气他当然是知道的，在警官学院的时候，入校第一年，她并不是体能最好的那一个。</p>

在训练场上因为拖队友后腿被他骂了几句后，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女天天起床号之前起，熄灯号之后睡，把汗水挥洒在了训练场上。</p>

一年后的期末考试，五分钟内，她做了二百零一个引体向上，打破了校运会的记录，远超同期的男性学员。</p>

赵俊峰头一次对这个有明亮眼神的女孩子正色起来。</p>

他俩第一次对打的时候，赵俊峰没留情面，把人大牙都打飞了。</p>

三年后她毕业的时候，宋余杭把人摁在拳击台上揍，旁边围观的校领导都要疯了，直到裁判吹起了口哨，拉起她的手宣布胜利。</p>

女孩子带着血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如释重负来。</p>

她的身上就是有一股韧劲和狠劲，和她的父亲一样。</p>

赵俊峰看着这张酷似的面容，有些出神。</p>

相似的话他的老伙计也曾说过。</p>

“凭什么？就凭我是个普通人，想出人头地就这样难？！我偏不信邪，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看看，即使我没钱没背景但只要给我时间，终有一日我会让整个江城市公安系统都知道我的名字！”</p>

“我会拥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组长，队长，局长，厅长，那又算的了什么？！”</p>

“终有一日我的名字会刻上人民英雄纪念碑，让万人景仰！”</p>

当时江边喝了酒的少年肆意发疯。</p>

如今却只剩下他形单影只一个人了。</p>

赵俊峰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了。</p>

他重重掷下酒杯：“随你吧，但是，我这里不可能给你行任何方便之门，穿上警服，我们只有上下级关系，你想要功勋，就要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用血，用命去拼。”</p>

宋余杭替他斟满，也替自己倒了一杯。</p>

“我知道的，谢谢您。”</p>

“还有一件事。”宋余杭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趁着醉意和盘托出了。</p>

她把碗递给师娘，把人支开。</p>

“师娘，我想再吃一碗饭。”</p>

“好，好，我去给你盛。”她知道他们有话说，走的时候顺便把赵俊峰的碗也收走了。</p>

宋余杭开了口。</p>

“我想问问您，关于1994年‘汾阳码头碎尸案’的案情。”</p>

一室针落可闻里，赵俊峰的脸色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