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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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打人也是为了她？”</p>

“我也没想到那人那么不经撞，一下就晕了……”宋余杭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点了点头。</p>

“算是吧。”</p>

季景行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后悔吗？”</p>

宋余杭考虑良久，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后悔。”</p>

季景行苦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脸上闪过了一丝落寞。</p>

“姐，对不起……这次……是我冲动了，你跟妈说，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回家了，别跟她说我被关禁闭的事，免得她胡思乱想。”</p>

这次换宋余杭扒上了铁窗看着她。</p>

季景行看着那张和宋亦琛有七八分相像的脸，笑容有些勉强：“行，我知道的，时候不早了，我该出去了。”</p>

宋余杭知道，她能进来应该是赵俊峰破例允许的。</p>

她咽了咽口水，余光左右瞥了一下，四下无人，对着季景行勾了勾手指，在她凑过来的时候，把一张小纸条塞进了她手里。</p>

“打这个电话，他知道该怎么做。”</p>

季景行被她这故弄玄虚的一套搞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这……这什么……”</p>

宋余杭已经推开了她：“姐，慢走啊。”</p>

她对她做口型：出去再看。</p>

季景行将信将疑地回头，一直到走出了看守所大门口才把那纸条摊了开来。</p>

指甲盖大小的纸条被揉得潮湿且皱皱巴巴，也不知道在身上藏了多久。</p>

她好不容易才辨认出了一串电话号码，把纸条翻过来一看，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找、林、厌。</p>

季景行抿紧了唇角，把纸条揉进掌心里，继续往前走，路过垃圾桶的时候纸条不小心掉了下来。</p>

那么小一张纸条又有谁会注意呢，她伸手拦下出租车坐了进去。</p>

“师傅，火车站。”</p>

＊＊＊</p>

说是保外就医其实就是无罪释放。</p>

林厌用狠绝为自己赢得了一条出路。</p>

在她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极光行动伴随着“秃鹫”的死也正式步入尾声。</p>

一场浩浩荡荡的扫黄风波席卷了滨海省的大街小巷，上到省城，下到地级市包括各大乡镇。警方出动警力一万余人，警犬五百多只，其他各部门工作人员数千名，统一对省内各娱乐场所、ktv、按摩店、酒吧、民宅等进行了摸排，抓捕6.1案涉案人员六十一人，包括两名为“秃鹫”行方便，撑保护伞的政府官员。</p>

何苗的小姨父也在其中。</p>

至此，6.1案宣布告破。</p>

至于其他涉黄场所取缔的取缔，查封的查封，该抓捕的抓捕，通通另案处理，彻底打掉了一条以女性受害者为主体的利益产业链。</p>

人民日报登在版首，高调报道了此事，却对其中做出杰出贡献的两名警察模糊了姓名与来龙去脉。</p>

林厌手里报纸翻过一页，闲闲扯了一下唇角，摘掉眼镜准备睡觉的时候，又瞥了一眼法制版。</p>

她眉头一皱，又把眼镜戴了回去。</p>

标题宋体黑字写着：“6.1案匪首“秃鹫”因畏罪潜逃途中失足掉入河中溺水而亡。”</p>

这一页全黑版，图片还打了马赛克，模糊得根本看不清楚。</p>

林厌伸手：“放大镜。”</p>

旁边伺候的管家给她拿了过来，林厌把报纸平铺在膝头，摘了眼镜，拿着放大镜一寸寸挪了过去。</p>

她在观察尸体。</p>

衣物完整，鞋子少了一只，报纸上说是逃跑途中跑掉的。至于脸则打了马赛克，看不清具体的尸表特征。</p>

至于指甲啊这些小细节更是看不清楚了，林厌死死盯着他的体型，在脑海中换算着图片比例与现实比例。</p>

四肢长，身体流线型，肩膀宽阔，人高马大，他很有可能会水！</p>

她一个激灵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换衣服，我要出门！”</p>

＊＊＊</p>

关禁闭的这一个多月里，宋余杭也没闲着，她一边做着复健，一边开始着手修复林厌的那根机械棍。</p>

她到底不是坐牢而是关禁闭，有一定的自由权限，每天有两个小时的活动时间，她泡在了图书馆里，又想方设法联系上了她的一个老同学，对方如今已是举国闻名的枪械专家了。</p>

把图片给他发过去后，对方很快传来消息：修复不了，得融了重新铸。</p>

宋余杭坐在这看守所的老旧台式电脑前打字：怎么融？</p>

对方又发来一长串图文并茂的图纸。</p>

宋余杭下载了下来，狱警过来叫：“放风时间到了啊，到了啊。”</p>

宋余杭关了电脑，三步一回头，还在想着那图纸的事。</p>

等一回到禁闭室，她就打开台灯，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开始描摹。</p>

天天如此。</p>

赵俊峰抿了一口茶水又放下：“宋余杭最近在做什么？”</p>

“画画。”</p>

“哦？”他略抬了头。</p>

“好像在画什么图纸。”</p>

赵俊峰又低下头来看报纸：“瞧瞧这日子过的，比我这个厅长还清闲嘛。”</p>

冯建国好不容易来一次省厅汇报工作，都焦头烂额了：“我说赵厅啊，您倒是清闲了，我们底下的基层单位都要跑断腿了。”</p>

言下之意就是，赶紧把人给老子还回来。</p>

他当然不敢这么说，但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p>

赵俊峰当然也知道越是收尾了，越是忙的时候。</p>

离了宋余杭这么个得力干将，江城市局还不得乱成一锅粥。</p>

他等的就是冯建国来跟他要人，心里骄傲面上却不露分毫。</p>

“去，叫那个混账东西滚出来干活，哪有领导们一天天跑断腿她倒好画什么图，躲清闲！”</p>

当初宋余杭那个事一出，冯建国虽然也大为光火，但始终觉得情有可原，搁他自己别说是老同事，就是犯人在监狱里自杀了他也得发火，况且那狱警也没什么损伤，宋余杭还负着伤被一拥而上的武警好一顿捶。</p>

他的意思是党内警告，停薪留职意思意思算了，谁知道赵厅比他还狠直接把人送进了禁闭室，拦都拦不住。</p>

宋余杭功过相抵，还落了个处分。</p>

你说她图啥呢！</p>

冯局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算了算了，紧接着就是极光行动的收尾以及一系列扫黄工作的进展，忙忙碌碌了一个多月才有空来省厅要人。</p>

此刻听着赵俊峰有松口的意思，忙不迭拱手：“谢了老哥，真是帮了我大忙了。”</p>

赵俊峰在江城市局当局长的时候，冯建国还是他手下的一个片儿警，这声“老哥”他担得起。</p>

不过他这么一喊，倒是让老厅长想起了从前的峥嵘岁月，脸上皱纹都活泛了些，唇角就流露出了一丝笑意。</p>

“你也先别忙着谢，还是得好好锤炼锤炼她，戒骄戒躁！你看看她这次一急就冲动成什么样子，哪里是能成大事的人，别辜负了她父兄对她的期望才是。”</p>

冯建国心里一凛，赵厅这是对宋余杭寄予厚望啊。</p>

也是，她在刑侦支队副职的位置上待了不少年了，赏无可赏，除非……</p>

冯建国的脸色也严肃了下来：“赵厅放心，这次回去我一定好好敲打敲打她。”</p>

＊＊＊</p>

“宋队，宋警官，这次您受累，辛苦，辛苦了。”</p>

狱警前来送她出去，顺便把她的东西都还给了她，包括手机还有背包。</p>

宋余杭接过来打开一看，机械棍还在里面，她松了一口气，看着他道：“上次动手，是我不对……”</p>

她说着，已经举起了右手跟他敬礼：“对不起，跟您郑重地道歉。”</p>

狱警一怔，她级别不知道比他高出了多少倍，顿时有些回不过神来，磕磕巴巴地也给她回了个礼道：“啊……不……不是……没……没关系。”</p>

江城市局派来接她的人是段城，最近没什么命案，活少人又清闲，早早地就等在了看守所门口，见她出来就开始摁喇叭。</p>

“宋队，这边。”</p>

宋余杭跑过去，大半个月没见阳光没和人说话，看谁都亲切。</p>

“怎么是你，林法医呢，回去上班了吗？”</p>

段城西子捧心：“啊，我为我们江城市局全体公安干警感到伤心，我们心心念念一心牵挂茶不思饭不想的宋队，心里居然只有林法医。”</p>

宋余杭笑骂：“去你的，我不在你们应该很轻松才对。”</p>

段城打开车门把人迎上来，有气无力地：“轻松，轻松，太轻松了，就连炊事班都差点出去扫黄了能不轻松吗？”</p>

宋余杭想笑，脸上的笑容终究淡了下去，她没再开口。</p>

段城一边开车，一边偏头看了她一眼，仿佛知晓她在想什么，轻声道：“林法医请了长假，听说……听说伤的挺重的，上面给的红头文件是……是功过相抵，不追究她的刑事责任，但要承担相应的民事赔偿，并且提起党内批评，记大过一次且停薪留职。”</p>

宋余杭抿紧了唇角，放在膝头的手紧握成了拳，良久，她阖上的眼睛才睁开，长出了一口气道：“知道她住哪家医院吗？”</p>

段城摇摇头：“不知道，没人知道，林法医这保密工作也做的太好了。”</p>

车开到加油站去加油，段城跳下车跑去超市：“宋队我去买点吃的啊，回去还得几个小时呢。”</p>

宋余杭也下了车：“行，你去吧，我附近转转。”</p>

超市旁边有个小报刊亭，她走了过去随手抄起一份报纸，翻到法制版，眉头一皱，打电话去跟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办公室核实。</p>

“我，宋余杭，警号是……”她利落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及职务，捂住了听筒，走远了些。</p>

“秃鹫的遗体你们解剖了吗？死因是什么？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怎么可能会犯失足落水这种低级错误？”</p>

负责接听电话的接线员最近回答此类问题口水都要说干了：“千真万确，省厅组织司法，包括社会学者在内的数十名法医专家一起解剖的遗体，结果再真也没有了，确确实实是溺水死的，也没有任何他杀迹象。”</p>

“好，谢谢。”宋余杭挂掉电话，仍是有些心神不宁的。</p>

她掏出手机来想给赵厅打电话要求重启调查，拨到一半又摁了挂断。</p>

不行，不能打，没有证据赵厅不会信的，而且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巧合。</p>

她和林厌去省城是临时起意，没有告诉任何人。</p>

路上接连遇到林厌的车坏，她的车半路抛锚这两件巧合，好，姑且算是巧合罢了。</p>

那么，那个刀疤脸是怎么认出林厌的呢。</p>

她当时做了伪装，戴着墨镜口罩，手里还拎着菜篮子，走了一路都没被人认出来，怎么偏偏就被刀疤脸认出来了呢。</p>

未免太过巧、合、了。</p>

宋余杭想到这里，难免有些咬牙切齿。</p>

还是说他早就见过林厌或者说看过林厌的照片，还是琢磨了千百遍的那种，才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来，或者……</p>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从脚底板里瞬间升起了一股寒意。</p>

宋余杭扔了报纸就跑，刚好有一辆回城的大巴经过，她冲到路边挥着手，顺利上了车，等段城买完东西从超市出来，加油站已经空无一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