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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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余杭把人扔出门外,回过头来只见两个人都在看着她。林舸是那种略带震惊的眼神，而林厌呢，她一时半会儿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来描摹出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惊讶中有一丝开心，但她克制得很好,在场的人除了宋余杭这种读微表情的专家谁也没有察觉到。</p>

就这样,帮她出头她就开心了？</p>

还真是容易满足呢。</p>

宋余杭这么想着,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林厌眉头一皱，就要破口大骂,林舸赶紧迎了上去：“是我妈，我妈。”</p>

门打开,林母一见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林厌也不让人扶了,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床边，捧起她那只输液回血的手就直哆嗦。</p>

“快,林舸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叫护士来,这怎么弄的啊,那只野鸡又给你气受了？”</p>

比起她十八岁离家时,林母已经老太多了，满头银发,脸上都是皱纹堆出来的褶子，但衣着低调,通身并无华贵的装饰,看起来精明干练,看这一口一个野鸡野鸡地，就知道连林又元都得敬她三分。</p>

林厌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的那种人，面对婶娘的关心，她唇角一弯，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p>

“没，哪能啊，您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打死她就算好的了。”</p>

护士推着医药车进来给她换药，林母这才看见了旁边站着的宋余杭，顿时眸中一喜，像媒婆见了大姑娘，恨不得扑上去拉住她的手好好亲热一番。</p>

林舸微咳了一声，林母这才作罢，伸向她的手又缩了回来。</p>

“小宋，你怎么在这？好些日子没找林舸玩了吧，怎么样，你们上次出去吃饭还顺利吗？那小子有没有好好招待你，他要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我打断他的腿。”</p>

她一边说一边往宋余杭身边凑，完全是一副婆婆看媳妇的眼神，见她脸上有伤又不免忧心起来。</p>

“哎哟这怎么弄的啊，这也太缺德了怎么专划别人脸呢，别怕啊，阿姨那有好几个古方制成的药膏去疤最好了，改天让林舸给你送过来。”</p>

“缺德”的罪魁祸首坐在床上拿勺子搅着宋余杭买来的粥，嘴角抽了抽。</p>

林母说罢，还踹了一脚林舸：“是不是啊，林舸。”</p>

林舸龇牙咧嘴的：“是是是，改天我给宋小姐拿过来。”</p>

说完用口型和林厌做着交流:我妈这也太热情了。</p>

林厌白了他一眼:那可不，她老人家未来的儿媳妇。</p>

不过也不知怎地，她说完这句话后，心里有一点点不是滋味起来，就连宋余杭买的粥都不香了。</p>

于是用口型示意：次次，看见了吗？宋余杭真的很暴力，还要娶吗？</p>

林舸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也不看看人家是为了谁暴力的。</p>

那厢林母眼神在病房里的这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怎么是小宋送厌厌来的医院，你和她是……”</p>

宋余杭余光往病床上一瞥，林厌也正好抬眸看她，视线相撞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别了开来：“我和她是……是同事。”</p>

林母当即笑得合不拢嘴，拉着人走到了床前，拿起林厌那只没扎针的手就叠放在了一起，还轻轻拍了拍：“同事好，同事好，亲上加亲！”</p>

林厌一口粥没咽下去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p>

＊＊＊</p>

几个人询问过林厌的病情得知没什么大碍之后便也放心了，至于她脸上的伤以及脑震荡的原因，林厌不想多说，林母和林舸便也识趣地没再追问，而林厌名义上的那个父亲则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p>

又再坐了会儿，林舸医院打来电话有急事处理便准备先行离开了，林母看着林厌把自己带来的鸡汤喝完才跟着儿子一道走，又吩咐她好好休息，有事打电话，明天继续来给她送饭。</p>

林厌撑得不行，平时哪吃的了这么多，一张脸都皱了苦瓜，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心里已经在盘算起了明天出院的事。</p>

因着林母是长辈，于情于理宋余杭都是要送一送的，岂料出了病房她就拍拍宋余杭的手，笑容和蔼：“行啦，你也别送啦，忙一天了吧，今天的事多亏你了，改天让林舸请你吃饭，一定要来。”</p>

她看这个儿媳妇是越看越顺眼，条正盘靓，个子高身手好，凛然正气，又谦逊懂礼貌。</p>

宋余杭点点头：“您太客气了，林厌是我同事，举手之劳，应该的。”</p>

林母不再多说，拍了拍她的手由管家扶着离去，把二人落在了后面，刻意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p>

林舸摸摸鼻子，两个人一起站在电梯口等电梯，本来和宋余杭是说熟不熟的人，但因为林厌这件事多多少少也走近了一些，有些话便也能说的出口了。</p>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都挺奇怪的？”</p>

宋余杭想了一会才答：“是。”</p>

她从小家庭和睦，即使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也没有改嫁，一个人拉扯他们兄妹俩长大。哥哥去世后，嫂子季景行也没有再嫁，像这样一家人互骂，后妈找上门来膈应继子继女的光景她实在是无法想象。</p>

电梯还没下来，林舸苦笑了一下：“算上这个有名分的，这是林叔这些年来娶的第八个，还不算外面那些没名没分的，这些人或多或少地，都给林厌过气受。”</p>

说到这里他又难免想起了林厌第一年到他家的光景：“你能想象吗？她三岁的时候第一次到我家做客，连糖都没有见过，我给了她一罐奶糖，她也不说谢谢，就一个人抱着罐子躲到了后院偷着吃到拉肚子……”</p>

林舸回忆起那场景来又好气又好笑，后来林诚死后，她就成了林又元唯一的继承人，吃到了很多很多糖，却再也没有那么开心地笑过了。</p>

宋余杭借敛眸的机会掩去了心中一闪而过的酸涩，原来光鲜亮丽的人竟也有那样不堪回首的过去。</p>

电梯到了，林舸走进去，冲她微微笑了一下，脸上是独属于大男孩的爽朗。</p>

“宋警官，虽然林厌不说，但我还是要替她谢谢你，别看她现在这样整天咋咋呼呼的，嚣张跋扈到我都想打她，但是这些年来，你是她唯一带到我们面前来，并且默认的朋友。”</p>

他叫她宋警官，而不是宋小姐，就已经保持了足够的尊重和真诚。</p>

你是她唯一带到我们面前来，并且默认的朋友。</p>

就是这一句话让宋余杭唇角一弯，她鲜少笑，英气的眉目也柔和多了。</p>

林舸这样又难免让她想到自己的哥哥，因此有些感慨。</p>

“不用谢，是我该做的，林厌能有你这样的哥哥，也是她的福气。”</p>

电梯又挤进来许多人，两个人挥手道别：“再见。”</p>

“再见。”</p>

＊＊＊</p>

林厌本来以为她也会跟他们一起走的，却没想到隔了不到十分钟，宋余杭又回来了，拉了个凳子在她床边坐下，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同事发来的新线索。</p>

“你不走吗？”林厌靠在床上偏头看她。</p>

“我走了你怎么办？”她头也没抬。</p>

林厌轻轻嗤笑了一声：“我还没有弱到需要人贴身照顾的地步。”</p>

她看宋余杭不为所动，又嘀咕了一句：“再不济还有管家呢。”</p>

宋余杭把手机收进兜里，起身：“行，那我走了啊，你好好休息。”</p>

她转身欲走，林厌眸中闪过一丝愠色，刚想开口就是不住声地咳嗽。</p>

她努力想要平复住呼吸却愈演愈烈，一只手抚上了心口想要替自己顺气却扯得输液架摇摇欲坠。</p>

宋余杭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替她扶稳，把人按下来，同时从床头的水壶里倒了一杯温水给她。</p>

“你看，你不逞强什么事都没有。”</p>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林厌想起了她第一天刚到市局的时候二人发生的冲突，顿时抬手欲打。</p>

宋余杭又把她的手按了下来，语气有点严厉：“别动，又想再扎一针了是不是？”</p>

说罢，在床边蹲了下来，替她细心地把手背上的胶条粘好。</p>

从林厌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她隐在额前碎发里的舒朗眉目，她不怎么修饰自己，眉毛稍显凌乱，但却更让五官显得立体大气，浓墨重彩。</p>

宋余杭的瞳色浅，在灯光下泛出了浅浅的棕色，肤色介于白皙和正常之间。因为不化妆唇色比她淡的多，卸去那些凌厉的气场之后，整个人显得柔和多了，再加上她小心翼翼的动作，足够温柔体贴。林厌总算有几分明白了婶娘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当自家儿媳妇了。</p>

“你觉得我哥怎么样？”</p>

宋余杭手上动作没停：“什么怎么样，那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p>

林厌抿抿唇：“那天说的不算，你重新说，我要听真心话。”</p>

宋余杭做好一切，把她的手塞进被窝里，抬眸看她，唇角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p>

“怎么，要为你哥把把关吗？”</p>

“我就这一个哥，不行吗？！”林厌发狠，宋余杭的目光却沉静了下来。</p>

“要听真心话？”</p>

“对。”林厌点头。</p>

宋余杭复又坐下，两个人从见面开始就在吵架斗嘴要不然就是大打出手，还鲜少有这样能坐下来面对面聊天的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