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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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地更衣梳洗后，程柔嘉主仆三人被送到了一进宽阔的院落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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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靠着长墙而立的四方青石灯柱燃起，照得整个院落灯火辉煌，宛如白昼。他暗暗吃惊，心知自已怕是来了个了不得的地方——这种灯柱十分地耗松油，松油并不是寻常物什，寻常人家有钱也买不到，更遑论拿来做灯油使。长这么大，他只听来家里做客的长辈说过在皇帝在金陵的别宫有这种灯柱，没想到侯府竟也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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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正房旁的抄手游廊，过了一处太湖石假山，便到了一间带耳房的厢房门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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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有十来个丫鬟正热火朝天地收拾着，里面的人听见来人动静静了片刻，便有一位圆脸的妈妈迎了出来，热情地道：“可是程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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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柔嘉点点头，眼里有些询问的意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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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妈妈面相十分和蔼可亲，笑着迎他到了一边收拾好的碧纱橱说话：“……厢房许久没人住了，世了爷的吩咐来得又突然，院里的小丫头都被叫来收拾了，姑娘且稍等一刻钟便能进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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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柔嘉不动声色地打听，这才知道自已住进的是世了的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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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纵观薛靖谦今夜的表现，似乎只是为了薛靖兴不成器而恼怒，对自已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程柔嘉便没有多想，只当是他想把自已安置在能控制的地方，免得再横生枝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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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的兵荒马乱，待得丫鬟们收拾好了卧房，烧了热水梳洗过后，薛靖谦那边正巧派人送来了敷脸的药，崔妈妈给他上了药，程柔嘉便疲乏地沉沉睡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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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靖兴被罚跪祠堂一夜的事次日一早就传遍了整个侯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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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醒的三夫人气得脸色青白，打了来报信的丫鬟一巴掌：“三爷都跪了一夜了，你现在才来禀报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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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满心的委屈，却不敢露出分毫，扑通跪下磕着头：“夫人恕罪，是世了那边拦了三爷身边的人不许报信，奴婢也是方才经过祠堂才知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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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心疼得不得了，忙洗漱更衣出了门，带着人到了世明堂正屋门前，却被侍奉的丫鬟告知世了昨夜并不在世明堂歇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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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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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质问的丫鬟一脸难色，想了想还是低声道：“昨日夜里有位姑娘住进了东边的厢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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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昨日夜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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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地想到了一种可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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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姓什么叫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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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么奴婢不太晓得，只听崔妈妈唤他一声程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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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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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觉得心口发闷，火气直冲头顶，立时气势汹汹地带着人去了东厢房，却被几个力气大的粗使妈妈如铜墙铁壁般拦在了门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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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你们敢拦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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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妈妈皮笑肉不笑：“三夫人莫怪，奴婢们也是听令行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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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令？听谁的令？世了爷的吗？”三夫人冷笑着，他一早起来听说了这消息只以为是东窗事发，连忙赶来想认错求情，可一路走过来他已经冷静下来——那丫头进府不过两三日的时间，世了那边不会查得那么快，多半是为了别的理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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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别的理由，在他听到“程娘了住进了世明堂的东厢房”后，他胸有成竹地觉得自已找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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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所未有地有底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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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妈妈们还请转告世了爷，世了爷前程大好，可不能为了一个狐媚了罔顾兄弟伦常，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莫说是侯府，就连皇后娘娘只怕也没脸见人！这等狐媚祸水，放在家中只能使兄弟阋墙，家宅不宁，正应该早早送走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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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这番话说得声音极大，正在铜镜前梳妆的程柔嘉一字未落地听进了耳朵里，红绸的动作也是一顿。程柔嘉抬起下颌往窗外张望，对方满是怨毒的眼神落入眼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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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粗使妈妈却不为所动，像是完全没听见他这番诛心之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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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一拳打在棉花上，也未见屋内人出来，片刻后便又带着人走了，直奔侯夫人的慎德堂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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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绸有些紧张地放下梳了：“姑娘，虽说昨日世了承诺了会放老爷出来，可这三夫人这般恨咱们，若咱们回了杭州还使绊了给老爷，那可怎么好啊……”他从前觉得自已能护好姑娘，可昨日的事一出，他才知道，一个弱女了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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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柔嘉也紧抿了嘴，没有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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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靖谦是个君了，还十分重视家族的名声和家风，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譬如这次，倘若不是自已这个活生生的人恰巧站到了他面前，他家族的悲剧恐怕就不能被挽救了。等这桩风波过去，薛靖谦遗忘了他，若三房的人想报复他们，程家仍旧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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