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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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红是部曲忽叟的女儿，如今年芳十九。县衙后院中人，见之皆称其为怪物。</p>

忽红身为一女子，高约九尺，体态痴肥健硕，且力大无穷，每日必吃十碗饭才能勉强饱腹。</p>

因为忽红完全不符合时下人对女子的审美，所以，忽红到如今还待字闺中，未曾说亲成功。</p>

管事娘子起先看在部曲统领忽叟的面子上，给她安排了针线房的活计。</p>

奈何忽红粗手粗脚，布匹被拉坏了好几匹，连个袖子都没裁出来。管事娘子见状，还哪敢让她再待在针线房？便将她给赶去了洗衣房。</p>

忽红才去洗衣房一天，便又锤坏了好几根木锤。</p>

管事娘子就又将她给赶去杂役房，干起了扫洒的活计，没想她连干这活，都干的笨手笨脚，地没扫干净，地砖倒是被她撬起了好几块。</p>

于是忽红被各个房的管事娘子都嫌弃了，无人再愿意用她。</p>

如今，忽红一直做着打水的活计，百十斤的大水缸，她能直接扛着去湖边，将水打的满满的，再将打满的水缸，直接扛回院落。</p>

一女子扛着大水缸，如此力大如牛，看见的人纷纷骇然。</p>

后院的人，便渐渐的都议论起了忽红，都言她乃怪物。</p>

因此，除了忽红的阿爹忽叟，寻常无人敢同她讲话。</p>

府里的大娘子，要选十四岁到二十岁的家生子，做贴身丫鬟，此消息一出，后院中适龄的丫鬟们皆沸腾了，纷纷奔走相告，欣喜异常。</p>

大娘子是府里的嫡女郎，以后嫁人，前程必是远大，做了她的贴身丫鬟，以后跟着她去夫家，她们的前程又岂会差？哪个丫头不想做那跃龙门的鲤鱼呢？</p>

于是，府里各家老子娘，纷纷给自家丫头张罗起来，将自家丫头给收拾的妥妥当当，就盼着女儿能得府上大娘子的青眼。</p>

忽红今年芳龄十九，正在选拔之列。</p>

忽红一进待选的队伍，便鹤立鸡群。那些待选的丫鬟们，见到忽红也来参加待选，顿时嗡嗡地小声交谈起来。</p>

“‘怪物’怎么也来了？”</p>

“就她这样，还想做大娘子的贴身大丫鬟？笑话！”</p>

“三等丫鬟都轮不上这怪物做，怎么敢有脸来待选？”</p>

“痴心妄想！”</p>

“这‘怪物’要不是有一个在大郎君面前得脸的爹，就以她那么能吃，早被府里给赶出去了！”</p>

忽红对这些言语早已习以为常，充耳不闻，淡定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尽量的让自己显得干净得体。</p>

罗婆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走了进来，板着脸道：“安静！”</p>

罗婆是主母面前最得脸的仆妇，后院中的丫鬟，无人不悚她，见她进来，刚才还杂声不断的小院，立即便安静的落针可闻。</p>

林知皇随罗婆走入此院子。</p>

“行礼！”罗婆肃声道。</p>

二十来个丫鬟，齐刷刷向林知皇躬身行礼。</p>

“大娘子，符合条件的丫鬟都在这里了，您请。”罗婆恭敬地对林知皇行礼道。</p>

林知皇方才一进来，就注意到了在丫鬟群中，鹤立鸡群的忽红。</p>

林知皇径直行到忽红身前停下，暗暗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发现这忽红至少比她高两个头去。</p>

这大体格子，看着就好有安全感。</p>

“你叫什么名字？”林知皇的问话声，在此院落中，激起一小片骚动。</p>

丫鬟们暗暗吸气，大娘子这是看上了怪物忽红？</p>

忽红激动的脸颊涨红，粗声回道：“奴婢名唤忽红！”</p>

“忽？”此姓少见。</p>

林知皇想了想，又问：“你与府上的部曲忽叟，是何关系？“</p>

“回大娘子，忽叟乃奴婢阿爹！”忽红兴奋的两颊肥肉抖动，复答。</p>

“听说忽叟身手不俗，你作为他之女，可会武？”</p>

“......”忽红一时不敢再答，时下都是男子学武。女子会武，离经叛道，她不敢说实话，怕因此失了大娘子的青睐。</p>

林知皇见她犹豫，又道：“无妨，如实回来。”</p>

半响，忽红做了好一番心里挣扎，才艰难答道：“会！”</p>

周围响起阵阵吸气声。</p>

这‘怪物’竟然还学了武？这是男子，还是女子？</p>

大娘子就算看在部曲忽叟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再选她了吧？不少丫鬟嘴角勾起暗笑。</p>

“就你了！”林知皇轻笑一声，抬手一指还在发愣的忽红。</p>

忽红当即红了眼眶，跪下叩首，声若洪雷道：“奴婢定结草衔环，伺候好大娘子！”</p>

罗婆见林知皇选了忽红，大惊提醒道：“大娘子，这忽红！”</p>

林知皇转头看了罗婆一眼，将罗婆接下来要说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p>

“不必多言，就她！”</p>

这眼神怎会属于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娘子？</p>

罗婆被林知皇凌厉的眼神定住。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这威势，她在家主林者云身上都未见过。</p>

忽红激动的眼眶通红。</p>

终于，终于有人正眼看她了！不因为她的外貌，性别而歧视她！</p>

常年受人歧视的忽红此刻内心澎湃！这大娘子！这大娘子！与寻常人不同！</p>

没有那些鄙陋粗见！</p>

大娘子既在这一众丫鬟里挑选了她，那以后大娘子，就是她忽红一生要侍奉的主人！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大娘子的眼光究竟有多好！</p>

冬日，树木已枯，后花园里，只有假山可看。</p>

林知皇带着忽红路过后花园，回自己院落的这一段路，吸引了无数目光，这些目光或惊讶，或好奇，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探究意味。</p>

忽红安静地垂首跟在林知皇身后，只觉得自己现在还身在梦境之中。</p>

怎会有如此美的梦？自己居然做了府中大娘子的贴身丫鬟！</p>

那可是在盛京繁华帝都娇养长大的大娘子，她竟然在一众出类拔萃的丫鬟中，选中了外形有异的她！</p>

一股自豪感冲入胸腔，忽红因长期被人瞧不起，而越来越佝偻的背脊，开始越挺越直，走到最后，忽红已将腰背挺直的像只斗胜的金雀。</p>

“你的功夫，是和忽叟学的？”林知皇突然问道。</p>

“是！”忽红回答的铿锵有力，声音极大。</p>

林知皇被忽红的大声弄得一愣，周围的下人，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纷纷向这里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