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美丽新世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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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数据强有力的分析佐证了各地厉鬼数目、妖物犯罪率上升和青铜棺被打开息息相关。</p>

汇报结束，陈厅目光灼灼地看着裴雪听，“裴科，你有什么想说的吗？”</p>

“我的人呢，”裴雪听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把檀真怎么了？”</p>

陈厅微微皱眉，克制优雅地说：“檀真是西北青铜棺的主人，对河洛大阵非常熟悉。我们在青铜棺的事上屡失先手，东南的青铜棺不能再坐以待毙，所以把他调过去了。”</p>

“行动科没有单打独斗的先例。”裴雪听说，“他是我的下属，谁准你们不经过我把他调走的？”</p>

“裴科长，鉴于你和他的私人感情，我不建议你在公共场合和我谈论这件事。”陈厅淡淡地说，“你的立场有问题。”</p>

“我的立场有问题？”裴雪听气极反笑，“西南和东北两次的青铜棺事件已经证明了，他不知道其他棺椁的位置。你们把他调过去，到底是想抢先手，还是想把他锁进青铜棺里填补空缺？”</p>

会议室众人噤若寒蝉。</p>

每个人心里都在这么想，却没人敢说出来。自古以来，一换一百、一千、一万，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p>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p>

“檀真是自愿被调去东南调查的，”陈厅一字一顿道，“而且我们没有人说要他再进一次青铜棺。”</p>

“事态一旦失控，必须有人为此负责。”裴雪听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冷笑道，“到时候你想说，他是‘自愿’进青铜棺的吗？陈厅长，你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便宜和名声你们都想要。”</p>

“裴科长，你注意措辞！”陈厅背后的秘书疾言厉色道。</p>

裴雪听冷淡地看他一眼，“你才需要注意措辞。”她挽起袖子，暴露出胳膊上纵横交错、层层覆盖的疤痕，“我为特调局、人和妖的和谐挂过彩、进过医院，死里逃生过来的，你这种坐办公室的学院派没资格和我大声说话。”</p>

秘书噎住了。</p>

这句话一出，会议桌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冷笑声，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是谁起的头。特调局的科长没有吃干饭的，被调查组压得喘不上气已经很冒火。裴雪听这句话算是给他们的怒火添了把柴。</p>

枭双手环胸，像个戳在椅子上的钢架似的，态度冷硬地开了口，“确实没有越过直属上级调动干员的先例，更何况行动科从不允许个人行动。调查组这件事做得不合规矩。”</p>

裴雪听不领他的情，驳斥道，“这也不关执行科的事。”</p>

她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和陈厅对视。</p>

陈厅的眼里蒙着柔润的瞳光，看上去像是一片柔软无害的湖泊。</p>

“陈厅，你开这个会议又是想干什么呢？行动科需要对青铜棺事件负责，还是说你想开除我？”裴雪听歪着头一笑，轻蔑狂妄，“开除我，你想找谁来坐这个位置，天师府还是别的什么人？”</p>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特调局一开始就在防范天师世家的操控。你的人选可不多。”</p>

陈厅居然笑了，“裴科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配做行动科的科长吗？”</p>

“我配不配，我不知道。”裴雪听轻佻道，“但是你们这些拿活人献祭，和封建时代的神经病不相上下的人，绝对不配。”</p>

“我们需要对公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负责。”陈厅掷地有声。</p>

“檀真办理过户口登记，也有身份证。”裴雪听的声音更高，“他也是公众的一员……他已经为公众死过一回了。”</p>

如果没有长明灯的火焰在他的胸腔里为他续命，他早就身死道消，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p>

“您非要用数量来衡量生命的价值的话，我无话可说。”裴雪听从口袋里抓出证件、工牌、肩章和手枪子弹，噼里啪啦地砸在桌面上。肩章在桌上弹了一下，滚到了地面上。</p>

裴雪听直直地看着她，“我和你们这些拿人命做垫脚石的大人物，没什么好说的。”</p>

她头也不回地离去，一脚踩碎了地上的肩章。</p>

枭扶着桌子起身，学着裴雪听的样子把东西放到桌面上。</p>

“我可以死，可以牺牲，可以殉职。”枭的声音平静无比，“但我不接受这样‘自愿’的暗示，也不接受你们这么对待一个有过挽救天下苍生大功德的人。”</p>

他追随着裴雪听的脚步，离开了会议室。</p>

紧接着是信息科、户籍科、档案科……会议桌上的人越来越少。</p>

陈厅身后的秘书对陆吾怒目而视，“陆局长，您没什么想说的吗？”</p>

“我他妈的不姓陆。”陆吾冷冷看回去，盯得那秘书缩了缩脖子。陆吾点燃一根香烟叼在嘴里，漫不经心地说，“手下人要辞职，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让财务依法支付薪水……哦对不起，财务也离职了。”</p>

——</p>

裴雪听拿着车钥匙匆匆下楼，一边跑一边拨檀真的电话。</p>

短短十几秒的拨号时间，裴雪听心急如焚。通话接通的瞬间，裴雪听简直想破口大骂。</p>

“你在哪？”裴雪听拉开牧马人的车门，重重地扣上。</p>

“东南，现在在去苏州的路上。”檀真简洁地回答，情绪听上去非常平稳。</p>

“檀真，你不知道他们让你过去是打的什么主意吗？”裴雪听彻彻底底地怒了，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叫了一声，“你是真傻，还是就习惯给人做棋子，你是活够了吗！”</p>

檀真沉默半晌，无线电连通了两个人的呼吸声。裴雪听捂着眼睛，心痛如绞。</p>

裴雪听总是不自觉地回忆起檀真走进青铜墓的时候，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外，叩着心口问陆吾：“这里是什么？我这里好烫……好痛。”那种痛楚难以形容，她只要想起来就喘不上气，恨不能一刀捅进去把那块肉剖出来。</p>

“我没有想来送死。”檀真说，“我还没有活够，我还想陪你很多年，每天偷偷早退去超市买菜回家，给你煲汤。下雪的时候，我从背后抱着你，我们一起看雪慢慢覆盖整座城市。”</p>

裴雪听鼻头一酸，“你想得美，你以为下雪就休假了吗？积雪再厚点特调局的都得上街扫雪。”</p>

檀真轻轻地笑了起来，“我不想死。我不会再丢下你了……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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