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神明少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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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她远一点。”</p>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白喻浑身一颤，一时间竟然不敢回头。她面前那个人畜无害的小孩子忽然咧开嘴笑了，嘴里飘出一股腥冷的气息。</p>

“好凶。”小孩子歪头笑笑，退出白喻雨伞的遮蔽，哼着歌走进人群。</p>

墓园里的雨淅淅沥沥的，时不时传来女人压抑的哭声。小孩子穿着方口皮鞋和小黑西装，自在地穿行在大人们中间的空隙里。白喻的目光追随着他，直到他走到墓碑前。</p>

石碑前堆着潮湿的小白菊，上面镶嵌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小孩眼神阴郁，并不太爱笑的样子，嘴角微微抿起，隐约可见酒窝的痕迹。</p>

来之前白喻听父母说过，这家人的孩子从小就聪明，智商很高，只是可惜有心脏病，不幸去世了。</p>

但白喻怎么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看见他。</p>

“即便一时伤心，他们也会有新的孩子完成他们的愿望。”小孩子仰头看着掩面哭泣的黑裙女人，轻声道，“到那时，也许才是我真正的葬礼。”</p>

白喻哑口无言。</p>

小孩子没再给任何人一个眼神，他的身形在大雨里像是信号不好的一幕影片，闪烁不定，随后彻底破碎在了白喻的目光里。</p>

白喻定定地看了许久，尔后小心翼翼地回头。她有些怀疑方才那道声音是自己的幻觉，却又觉得如此真切，真切得令她忍不住心生妄想。</p>

那人束手站在她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如记忆里一般穿着天水青的袍子，长长的衣摆拖曳在地上的雨水里。他像是很厌恶湿冷的雨天，偶尔抬手拂拭自己湿漉漉的睫毛，亦是皱眉。</p>

白喻恍然间失语，愣愣地看着他。</p>

那人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不大确定地问：“小鱼儿？”</p>

“昀。”</p>

事隔经年，白喻再一次看见了这个如她影子一般的灵。</p>

——</p>

特调局刚刚开完一周一次的晨会，裴雪听就百鬼夜行嘉年华不听指挥、擅自行动，差点送了个人头一事做了深刻的检讨。信息科科长连轴转加了一周的班，闻言不禁拍手叫好、精神抖擞地掏出手机录像。</p>

“录吧，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天可怜见的。”裴雪听把检讨书往身后一背，溜溜达达地从信息科科长面前拎走了还没来得及吃的油条豆浆。</p>

信息科科长气得吱哇乱叫，奈何身体圆胖，卡在座位里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裴雪听灵活地钻进干员们中间，混上了电梯。</p>

裴雪听刚进办公室的大门就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脚下还没来得及转出去，就被方东青抓了个正着。毕方脸上的妆厚得糊墙都够了，却还是遮不住他一脸的憔悴。</p>

“你这是干什么了，”裴雪听震惊地问，“出去嫖被吸精气啦？”</p>

方东青矢口否认：“放屁，你看我像是会花钱去嫖的人吗？我这张脸只有人倒贴的份好不好。”</p>

“你的重点居然不是嫖犯法，”裴雪听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看来还是那个你。”</p>

“别打岔。”方东青抽了她的爪子一巴掌，“你快登陆内网看看，业务多得服务器都要卡爆炸了——咱们局要是按办事算业绩，陆吾得发绩效发到破产。”</p>

“他有产吗？”裴雪听嘴上贫，人却老老实实地坐到了电脑前。</p>

特调局用的服务器是个老古董了，但平时也不至于卡死机，毕竟用户基数在那里——除了分局汇报工作，平时也就是接收一些妖怪治安管理的投诉，或者人类警方的求助。</p>

裴雪听还从未见过这么密密麻麻，一下子拉不到头的“待处理”，满眼的红比她初中成绩单上惨烈的数字还刺眼。</p>

“这是造反了啊，”裴雪听忍不住道，“全京州的妖怪都失心疯了？”</p>

“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方东青眼皮子直跳，“把你那张破嘴闭上吧。我听你说话怵得慌，总感觉没好事发生。”</p>

裴雪听打眼一扫，给出了结论，“出人命的我来处理，其他的让下面的人匀一匀，别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往我这儿报——我又不是居委会！邻里纠纷找户籍科去。”</p>

“口气太大小心闪到腰。”方东青语重心长道，“你知道最近出了多少疑似特调局管理范围内的命案吗？”</p>

他伸出拇指和食指，道，“八起。我们侦查过后确定互相之间没有关系的有八起，八起之中有二十多条人命。你打算从哪查起？我怕是死人的速度比你破案的速度快。”</p>

“那你还在这儿跟我抖机灵！”裴雪听抄起文件往他挺翘的屁股上抽了一下，“还不快滚去勘察现场，有犯人抓犯人，盯着你领导犯人会来自首吗！”</p>

方东青让她抽得“嗷”的一声叫唤，恼羞成怒地转身走了。他刚走出去没两步，就被抱着一摞文件踉踉跄跄跑进来的宋小明撞得人仰马翻，漫天的纸张纷纷飘落。</p>

“不好意思方哥，”宋小明赶紧爬起来扶他，“你没事吧？”</p>

“不许叫我哥，”方东青摔得龇牙咧嘴的，“个子本来就矮，文件一挡啥也看不见，我刚刚还以为文件夹成精了。你跑这么急干什么？”</p>

“是陆吾局长让我给科长带话，”宋小明老实巴交地说，“说是日本阴阳师派了代表来交流学习。”</p>

方东青纳罕，“怎么，还要叫我们科长去接待啊？现在这么忙。”</p>

宋小明摇头，“陆吾局长让我告诉科长，有多远滚多远，别在外宾面前丢人现眼。”</p>

方东青无言以对，只好竖了竖大拇指，“局长真知灼见。”</p>

——</p>

小林步履匆匆地走在路灯下，紧张得捏在手心里的符都被汗湿了。她本来不想那么晚回家，但老师拖堂爸妈加班，她只能一个人走夜路。小林心里自己吓自己，老觉得背后有脚步声，又不敢回头看。</p>

最近小区附近出了命案，一家黑诊所的医生被人打碎了头，死不瞑目，至今没有破案。晚上小区里外的街道上都没什么人，生怕那穷凶极恶的凶手返回现场。</p>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小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忍不住狂奔起来。</p>

那脚步声微微一顿，也快了起来。</p>

小林吓得几乎要哭出声来，脚下一绊，就要摔到地上。</p>

背后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是暖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