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像极了恋爱（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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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话很有道理，人们只有在失去时才能知道真实的内心。</p>

整个篮球馆就只有沈珠圆一个人，沈珠圆整个身体卷缩在争球点上，或许是眼泪已经流干了吧，她现在眨一次眼都很艰难。</p>

窗外天空何时暗下，沈珠圆也不是很清楚。</p>

现在的沈珠圆只会做一件事情，眼睛盯着篮筐，有时是躺在地上看，有时候是坐着看。</p>

逐渐，逐渐，篮筐没入了大片花黑色中，周遭暗沉了下来，连同躺在争球线上的自己。</p>

沈珠圆开始感觉到冷，冷到她需要把膝盖弯曲至胸前去抵御那刺骨的冰凉，眼帘也开始不听使唤，被动缓缓拉下。</p>

那刻沈珠圆感觉到了“我的灵魂正在消亡”。</p>

那么，接下来会是身体吗？</p>

然后，她听到了一些声响。</p>

那是鞋底在摩擦地面的声音，继而，是涟漪惊恐万分的声音在叫“圆圆。”“圆圆，你这是怎么了？圆圆你别吓我，圆圆，我求求你别吓我！”</p>

仿佛有双手把她从深海里拉起，身体如鱼儿般往上漂浮。</p>

沈珠圆看到穿过海平面的阳光延伸至她指尖，伴随这样的，那样的画面，妈妈的老玉米、爸爸的海鲜烧烤、涟漪在田园里奔跑、宋金的那口大白牙……</p>

缓缓睁开眼睛。</p>

下秒，周遭大亮。</p>

沈珠圆最先看到地是涟漪的鞋，顺着涟漪的鞋子往上，她看到涟漪的脸，涟漪一张脸惨白如鬼。</p>

想来，她现在这个样子真把涟漪吓到了。</p>

视线移到另一侧，沈珠圆看到了宋金。</p>

是宋金打开了篮球馆的照明开关，宋金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只是，宋金这会不是应该在前往军官学校报道途中吗？看来，宋金还是够朋友的，知道圆圆不见了要帮忙寻找。</p>

如果沈珠圆没猜错的话，来地应该是三个人。</p>

是的，来了三个人，那个人就站在涟漪旁边。</p>

但她现在不想去看他，一点儿也不想。</p>

照明打开那刻，羽淮安看到卷缩在篮球场中央的沈珠圆，小小的一只，咋看，如暴雨天从枝头被打落在地上的一尾毛毛虫。</p>

那尾毛毛虫，仿佛是一只刚学会飞的麻雀就可以轻而易举叼走它，甚至于，一口把它吞进肚子里。至此，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雨天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p>

而那只被雨打落在地上的毛毛虫仿佛从不曾存在过。</p>

那个念头让羽淮安生平首次触碰到了恐惧。</p>

是那种没有来由，让你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的恐惧感。</p>

那看起来像极了即将被一只麻雀叼走的毛毛虫是沈珠圆吗？是今天早上莫名其妙给他打了多通电话、又在电话里莫名其妙说“羽淮安，我们这个周日一起看电影吧”的沈珠圆吗？</p>

“羽淮安，我们这个周日一起看电影吧。”已经够莫名其妙了，更莫名其妙地是“羽淮安，你永远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我正在经历着什么，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永远！！”</p>

人们说，这个世界存在因果报应。</p>

或许吧，或许有类似东西的存在。</p>

如此刻的羽淮安永远不知道沈珠圆正在经历什么，多年后的沈珠圆亦不知道，为了能让沈珠圆看羽淮安一眼，他在家里建了个篮球馆，他请来了投篮教练，他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沈珠圆最拿手的高难度三分球投篮动作，双脚离地，身体横移，抖动手腕，球飞向篮筐时五根手指合并在空中呈现出老鹰俯瞰的姿势，这是科比最经典的投掷，只是，球连篮筐也没碰到，投篮教练拍着他肩膀说投篮这东西光技术不够还需要天赋，没有天赋是吧？没关系，捡起球，眼睛盯着篮筐，一千次只能进一次也没关系，他只需要被沈珠圆看到的那一次。</p>

一次能不能换来一眼。</p>

“沈珠圆，请看看我吧，请看我一眼。”带着乞求，脚尖离地。</p>

偌大的篮球馆，在明晃晃的亮光下，忽如其来的恐惧感促使羽淮安启动脚步，急促的脚步声把他带到卷缩在球场中央的那尾毛毛虫面前。</p>

与其说恐惧，倒不如说是憎恨。</p>

羽淮安如此憎恨像极了毛毛虫的沈珠圆。</p>

就仿佛，在磅礴大雨中，是他亲手把沈珠圆从枝头推落，让她变成小麻雀也可以一口吞并的那尾毛毛虫。</p>

更让羽淮安憎恨地是沈珠圆的愚钝。</p>

怎么会在他做了那么多暗示后还问他“羽淮安，这个周日，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p>

避而不见，拒接电话还不够明白吗？</p>

非得让他在大太阳底下，一字一句告知“沈珠圆，我不喜欢你，甚至于，连好感也谈不上。”</p>

是的是的，沈珠圆会这样他需要负上责任，在那个充斥着血腥味的夜晚，他有意把沈珠圆拉入“羽淮安也喜欢我。”误区。</p>

可，那是非常时刻。</p>

人们在非常时刻会采用非常手段。</p>

索性，那他可以更加直白一点“沈珠圆，那刻，我先想到地是涟漪，是的，是你的朋友涟漪。”</p>

涟漪，那让他总是能想起那首《我的名字叫伊莲》的女孩。</p>

那个夜晚，他能想到地是让那女孩不要受到伤害。</p>

只是，羽淮安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沈珠圆在医院躺了两个月，休学一年，甚至于……</p>

类似“如果事情能重来一次，你还会不会和做出同样选择”假设永远不会发生在羽淮安的世界里。</p>

羽淮安的世界只有今天，明天从不属于他，昨天只是过江之鲫。</p>

所以——</p>

现在，即刻，只要他弯下腰，那句“沈珠圆，我不喜欢你，甚至于，连好感也谈不上。”连半秒的时间也占据不了，羽淮安相信自己能轻而易举说出。</p>

羽淮安缓缓弯下腰。</p>

只是，沈珠圆脸好像还不够清晰，再稍稍弯下腰，沈珠圆的脸还处于模糊不堪的模样。</p>

单膝着地，膝盖抵在了油漆地面上。</p>

并不是沈珠圆的脸不够清楚，而是有部分头发挡住她的脸颊，轻轻地把遮挡住她脸颊的头发移开。</p>

沈珠圆的脸以一种无与伦比的清晰程度呈现在了面前。</p>

那瞬，世界是以一种静止的方式在羽淮安面前缓缓展开，大海变成嵌在玻璃球里，河流飞入画家的笔中，风失去了翅膀，雪花和树叶被凝固于空气中。</p>

唯一在动地就只有沈珠圆的眼睫毛，宛如黑色的蝶，在轻轻地抖动着，几下之后，有晶莹的液体从眼角处垂落。</p>

这是羽淮安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眼泪的形状。</p>

是女孩的眼泪。</p>

女孩的眼泪。</p>

如某天清晨他看到的，那颗在叶子上滚动的小小露珠。</p>

手不听使唤，缓缓伸出，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小小露珠时猛然收回。</p>

别开了脸。</p>

羽淮安的视线再回到沈珠圆脸上时，已不见了那挂在她眼角处的泪水。</p>

沈珠圆的躯体也不再像一尾毛毛虫。</p>

松下了一口气。</p>

顿了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