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还记得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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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市一整个夏天都没有下几场雨，而仿佛是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入秋的雨却下个没完没了。直至清晨，瓢泼的大雨还在继续，天地间除了雨声，再无其他。</p>

哗啦哗啦……</p>

季凉听着雨声，迷迷糊糊醒来。她在薄被下动了动僵硬酸痛的身体，蓦然感受到身上横着的有力的手臂，身子一僵，毫不留情的推开。</p>

程燕西趴在床上，墨黑的眼睛猛然张开，透出凌厉的光芒。</p>

季凉悄无声息的往外挪了挪身子，抓着自己的衣服做遮挡，迈下床，双腿发颤的想要离开。此刻，她内心没有羞赧，只有恨与羞辱感……</p>

“去哪里？”程燕西悠悠的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季凉，眼眸不经意的一抬，却正好看见季凉本应光滑的后背上有两条扭扭曲曲的疤痕，顿时愣住。</p>

季凉听到声音，脚步一顿，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p>

“你后背的伤疤是怎么来的？”程燕西忍不住开口问道。</p>

季凉的眼睛倏地睁大，条件反射的挡住自己的后背，一下子转过身来，面对着程燕西，看着他疑惑的模样，忽然凄楚的笑了声，“程燕西，第一次见面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没有死吗？我跟死过一次差不多……疤痕，自然是车祸那天留下的……怎么样？满意了吗？”</p>

程燕西的瞳孔里蒙上一层更深的黑，盯着季凉，忽然想起十年前，他匆匆赶去医院，看到已经抢救无效去世的母亲，和隔壁房间里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体……</p>

季凉双唇微微颤动，一张一合的开口，“昨天晚上……你还满意吗？这样报复我，开心了吗？”</p>

程燕西回过神来，看到季凉讽刺的眼神，掀开被子站起身来，余光却瞥到床单上的点点血迹，心一紧，面上却冷冷一笑，“不满意！季凉，以后我会好好教教你，让你知道，怎么让我满意！”</p>

季凉气得浑身颤抖，她一偏头，看到凌乱的床上那抹红，眼睛像是被刺痛，冷冷的别过脸，双手紧紧握成拳。</p>

对峙中，程燕西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一定，然后飞快的拿起衣服，掏出手机接起来，“喂？爷爷？怎么突然打电话了？”</p>

电话那头，程老爷子一愣，听着程燕西声音里不同于以往的沙哑，问道，“你刚起床？”</p>

“恩。”</p>

“你在哪里？”</p>

“我在家。”程燕西说完，又补充道，“四季景都。”</p>

“你……”程老爷子语气里藏不住的惊喜，“小凉呢？”</p>

“她，在旁边。”程燕西说着，眼神朝季凉一看。</p>

在旁边？程老爷子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试探性的开口，“昨天晚上……”</p>

“恩。”程燕西只浅浅的应了一声，程老爷子已经全都明白了，喊道，“今天中午带小凉回大院，听到没有？”</p>

“听到了。”</p>

“让小凉接电话！”</p>

季凉正准备悄悄退出去，听到电话里浑厚的声音，握着门把的手一顿，紧接着，程燕西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慢慢笼罩。</p>

“爷爷让你接电话。”程燕西将手机递到季凉面前，眼神一触到她的身体，不自觉得紧张了起来。他暗恼一句，打开房门，往浴室走去。</p>

季凉抿着唇接过电话，“爷爷……”</p>

“哎，好好好。”程老爷子心里大喜，又不能明说，只道，“丫头啊，今天是周末，来大院看看爷爷吧？跟燕西那小子一起来，爷爷让人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身子！”</p>

季凉握着电话道，“恩，马上过去。”</p>

“行，今天下雨，让燕西开车小心点，过来之后，中午一起吃饭！”</p>

“好的，爷爷。”季凉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开口，挂断电话之后，悄悄溜回自己的卧室。</p>

洗干净一点……一定要洗干净……</p>

季凉泡在浴缸的温水里，不断用手擦着程燕西碰过的地方。花洒也同时打开，清水顺着头顶流了下来，季凉闭着眼，眼泪从眼角潺潺不断的流出。</p>

程燕西洗完澡出来，找了半天没看到季凉，走到主卧门口，刚要敲门，却发现脚边有水。他疑惑的往脚下一看，只见股股清流从门缝里流出来……</p>

“季凉！”程燕西倏地睁大双眼，握起拳头开始敲门，“快把门打开！季凉！你听到我说话吗？！”季凉不会想溺死在浴缸里吧？</p>

咚咚敲了半天，程燕西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双唇紧紧抿起，刚要抬脚把门踹开，房门却‘咔嚓’一声，轻轻的被人从里面打开。</p>

季凉围着浴巾，浑身湿漉漉的站到门口，抬眼看着程燕西，问，“干什么？”</p>

“干什么？！”程燕西怒气冲冲的指着地上的水，“你TM往地上看看！你想干什么？”</p>

“我会收拾干净。”季凉掀了掀眼皮，扶着门框就要把门关上。</p>

“你快点收拾，要回大院！”</p>

“知道了。”季凉淡淡的应了声，刚转身，却被程燕西一下子攫住手臂，身子一转，差点扑到程燕西怀里。</p>

程燕西凭借自己的身高优势，俯视着季凉，“我警告你，别试图自杀。”</p>

季凉冷冷的抬起头来，反瞪着程燕西，“放心，我还要留着我的命，看你怎么遭报应！”</p>

“那真是太好了！”程燕西冷冷的把季凉的手臂甩开，背过身往客厅走去，“给你十分钟换好衣服，不然，我会亲自帮你换！”</p>

砰！季凉没听完就一下子把门关上，将程燕西的声音阻隔。</p>

“该死的！”程燕西眯了眯眼，一脚踹倒脚边的凳子。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程燕西看着落地窗上源源不断的水痕，心情也像这天气般，没有丝毫阳光。</p>

十分钟后，两个人收拾好东西走到地下车库，从车库里开车出来，直奔程家大院。</p>

车厢里闷闷的，黏黏湿湿，季凉不自觉的皱起眉头。</p>

雨刷不停地在车前晃动，程燕西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在空寂的马路上行驶，却不是往程家的方向。</p>

吱——</p>

车子行驶了不知多久，来到要进高速的路口前停下。程燕西猛地踩下刹车，溅起路边的雨水，轮胎与地面发出剧烈的摩擦声。</p>

季凉吓了一跳，从下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望向车窗外。</p>

“季凉，还记得这是哪里吗？”程燕西望着车前的某处，眼神好像飘到很远很远，幽幽的开口。</p>

这是……</p>

季凉看着雨水模糊的窗外，隐隐约约看到路牌上的几个字——怡海南路！</p>

心猛地一跳，十年前的噩梦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脑海里，像病毒，瞬间侵蚀了她的大脑。</p>

吱——砰！</p>

“呀！出车祸了！”</p>

“快救人快救人！”</p>

“是110吗？怡海南路出车祸了……”</p>

“120吗？快来救人啊！”</p>

嘀嘟嘀嘟……</p>

“啊——”季凉从回忆中抽回神来，双手一下子捂住脑袋，惊恐的尖叫起来。</p>

“十年前，我妈就是在这里出的车祸。”程燕西对季凉的反应熟视无睹，自顾自的开口，“那天也是像这样的天气，瓢泼大雨……我赶去医院，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白布盖住了她的脸……季凉，你记得吗？”</p>

她怎么会忘记！她的生活也是在那天被毁掉的，她怎么能忘记！</p>

“不要说了……”季凉死死咬着牙，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p>

“生命中两个带给我温暖的女人，因为这场事故……一个再也醒不过来，一个，再也不能有任何奢望……”程燕西握着方向盘的手狠狠用力，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哀痛，他的眼眶变得通红，“季凉，我该不该恨你？”</p>

季凉猛地睁开眼，看向程燕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要为了把你的恨转移到我身上，就找一些冠冕堂的理由……我什么都没做！程燕西，世界上不止你一个人可怜！”</p>

说完，季凉颤着嘴唇，转身，霍然打开车门，跌跌撞撞的下了车，直直的冲到雨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