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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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仍然在程云开手里拿着，他低头摩挲了阵，忽然抬头问沈丘：“是不是只要我们玩轮盘赌，无论是谁死，你都会放了我老婆？”</p>

他之前一直没说话，似乎已经有了决断。</p>

沈丘咧唇一笑：“看你们的表现。”</p>

这是个似是而非的回答，基本等于什么都没承诺。这也更突显了对方的恶劣，他想看他们自相残杀，以他们的恐惧为乐，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p>

这个混蛋！</p>

韩章咬着后槽牙，恨不得就这么扑上去跟这个对孕妇下手的垃圾来一场男人间的较量，打得他满地找牙。</p>

“万一你只是想看我们痛苦呢？我们中任何一个玩输了，你再引爆炸弹，到时候我们都活不了！而且我觉得你有很大的可能会这样做，你就是个疯子！” 程云开似乎一定要逼沈丘承诺点什么，“既然都是死，我为什么还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p>

看似冒险的激怒行为，其实更是一种危险的激将法。</p>

沈丘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嗤笑道：“先把你嘴巴上偷的腥擦掉，再给我演深情款款好老公的样子。别以为你做的事永远不会有人发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p>

刚刚开春的天气，程云开不仅额头上全是汗，连衬衫都湿透了。</p>

他紧紧盯着沈丘，竟然还有心情笑得出：“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p>

“你和你的女下属难道没奸情吗？那个叫孙艾的，你要不要告诉你老婆，你大年初一是在谁床上过的？”</p>

现场一下静得可怕。</p>

杨佳瑶发不出声音，只能大睁着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程云开。她告诉自己这只是绑匪的阴谋，离间他们的诡计。可程云开在听到孙艾这个名字后脸上一闪而逝的心虚和慌张，让她刹那间犹如万箭穿心一般，没法再继续给对方找借口。</p>

她从未想过，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自己丈夫脸上，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p>

杨佳瑶眼眶迅速泛红，大颗大颗的泪夺眶而出，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让炸弹上的水平仪不稳定地左右晃动着。</p>

“你血口喷人！为了让我们掉入你的陷进，饱受痛苦的滋味，你竟然连这种谎都说得出！”程云开不敢看妻子的眼神，他怒斥着沈丘，仿佛这些真的全都是对方编造的，他从未做过背叛妻子和婚姻的事。</p>

沈丘冷笑：“我说谎？你该不会以为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吧？”</p>

“我和我的下属清清白白，你少拿那些不实证据吓唬我！”</p>

韩章趁两人争执间，悄悄朝杨佳瑶使了个眼色。</p>

杨佳瑶虽然正是人生信念遭到巨大冲击，又十分恐惧无助之时，但她求生意志很强。肚子里还没出世的孩子，成了她活下去的信念，让她不得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去理解韩章的意思。</p>

韩章暗暗伸出五根手指，过了一会儿变成四根，又一会儿变成三根……</p>

杨佳瑶知道，他这是在做行动倒计时，只要数到一，他就会行动。到时候，她必须要镇定，不能乱动，也不能惊慌，不然一切都会完蛋。</p>

她冲韩章用力眨了两下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p>

3、2、1……</p>

杨佳瑶闭上眼的同时，韩章猛冲向沈丘，没有扑倒他，而是揪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前一拉，另一只手迅速夺他的刀。</p>

沈丘在和程云开的争论中分了神，韩章近身时他压根没反应过来，等被拉离了杨佳瑶，韩章来夺他的刀，他才后知后觉愤怒地一抽刀，在韩章手臂上重重划了一道。</p>

“你们去死吧！”</p>

他反身就要去扑杨佳瑶，来个鱼死网破。刚转身，韩章从后面铲了他一脚，将他铲趴在地。</p>

两人身后，程云开眯了眯眼，迅速打开弹仓，将子弹拨到枪膛位置。沈丘还不甘心，四肢并用着奋力向杨佳瑶爬去，伸出手要去够对方。就在这时，一声枪响，沈丘后脑勺爆开一朵血花，整个人瞬间失力倒了下去。</p>

韩章正要从后面欺近，想将沈丘反手擒拿，猛地被喷了满头满脸的血，一下愣在原地。</p>

他抹了把脸，忽地转头愤怒地看向开枪的程云开，冲过去就是一拳。</p>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他死了我弟怎么办？”他双目通红，声音吼到嘶哑，“你这样会害死他你知不知道？！”</p>

程云开揩去唇边血迹，也不看韩章，撞着他肩膀就过去查看杨佳瑶的情况。</p>

他小心揭去杨佳瑶嘴上的胶带，安抚道：“别怕，我马上叫拆爆队来……”</p>

杨佳瑶能够张嘴的第一件事，是朝自己的丈夫吐了口唾沫。</p>

程云开一怔，那口唾沫吐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显得有些滑稽。</p>

“你真让我恶心！”杨佳瑶声音哽咽。</p>

程云开垂下眼，不敢争辩，他为她解开四肢上的麻绳，解到脚踝时，忽然发现杨佳瑶在流血，那血颜色很淡，似乎掺了水一样。</p>

他立马抬头去看杨佳瑶，惊慌道：“佳瑶，你感觉怎么样？”</p>

杨佳瑶小声呻吟着，脸上痛苦之色愈浓：“我的肚子好痛……我的孩子……”</p>

韩章检查过沈丘已经没有气息，暗暗咒骂了声，起身开始查看屋里其他地方有没有韩山所在地方的信息。</p>

听到杨佳瑶羊水破了时，韩章眉头一皱，快步往门口走去：“救护车应该在楼下待命，我去问他们要个医疗包。”</p>

他的手臂还不停流着血，也需要做些简单处理。用力握了握拳头，并没有不能发力的情况，应该是没有伤到筋骨。</p>

“等等……”</p>

韩章刚走了没几步，就被杨佳瑶叫住。</p>

“那个男孩子，被……被绑匪电晕后，没多久，我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杨佳瑶艰难地回忆着，疼痛使她分心，说话都断断续续，“然后……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绑匪就回来了，把我……转移到了这里。埋你弟弟的地方……应该不远，太仓促，他没空找合适的地方……”</p>

在那样恐惧无措的时候还能想到记下这些，韩章由衷希望程云开立马暴毙，这姑娘配他可惜了。</p>

“谢谢！”韩章转身快步离去，在门口与正要冲门的特警打了个照面。</p>

韩章认出这是拆爆组的，侧身让他们通过。</p>

“人质的羊水破了，情况比较紧急。”</p>

似乎是小组长的特警回过头朝他颔首道：“明白，我们带了医疗包。”</p>

现在只能做简单处理，能不能撑到炸弹拆除完毕，就要看她的造化了。</p>

韩章快速下到底楼，出了大门，一眼看到站在行动车旁手里拿着对讲机的蔡炜。他向对方报告了绑匪和人质的具体情况，汇报的同时，顺便让医务人员给他处理了下手伤。</p>

“梁平那边怎么样？” 汇报完杨佳瑶的情况，他问起韩山那边的进展。</p>

蔡炜道：“从知道第二个人质被活埋后，我们迅速与梁平那边交换了信息。他们正在全城开展搜索行动，派出了能派的所有警力，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p>

“小山！小山！”</p>

搜救韩山的队伍，以宠物医院为圆心，不断扩大着。</p>

林春舟与夏之君一人拿着一支手电筒，焦急而漫无目的地搜寻着韩山的身影。</p>

可江市这么大，找一个人已经很难，更不要说找一个被活埋的人。希望多渺茫，每个人心里恐怕都有了底，只是没人将这残酷的事实说出来。</p>

“不找到人前，搜救绝不停止！”梁平喝了口水润了润叫得干涩的嗓子。</p>

夏之君也找了一夜，林春舟看他浑身是汗，原本的西装早不知丢到了哪里，这会儿只穿了件衬衫，袖口卷到手肘，背上整片都被汗浸湿了。</p>

“你也喝口水吧？”林春舟从梁平那边接过水喝了口，又转给夏之君。</p>

夏之君用手背擦了擦汗，看了眼那瓶水冲对方摆手道：“不用，咱们继续找吧。”</p>

一想到韩山被埋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又冷又怕，又渴又饿，他就恨不得让时钟走得慢一些，再给他们多点时间。</p>

悲观与乐观的想象交织在他心头，上一秒悲观获胜，下一秒乐观就高捷。他脑海里一会儿是韩山或笑或气的各种鲜活表情，一会儿又是对方各种惨死的尸体。这种想象催逼着他，让他一定要找到韩山，不知疲倦，不能停下。</p>

一停下，他就怕自己会胡思乱想，陷入心魔。</p>

突然，林春舟的手机响了，是韩章打来的。看到“韩警官”三个字，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胸腔里。</p>

虽然无法得知韩章那边的具体情况，但他明白那必定凶险万分，不然也不会出动重案处处长亲自指挥。</p>

他的心仿佛裂成了两半，一半在这里寻找韩山，还有半则飞到了韩章的身边，想要陪着他，想要保护他，想要与他并肩作战。</p>

他从未有过这样焦急担忧的时刻，甚至有过那么一瞬间，他想过非常不好的结果。如果韩章出了什么事，他恐怕会一蹶不振，再也没办法保持现在的心态。</p>

这样的想象太痛苦，痛苦到他根本不愿再想第二遍。</p>

“韩章，我开免提，你说吧。”韩章这时候打电话来，内容必定是有关韩山的，所以他直接开了扩音。</p>

韩章也不啰嗦，直接道：“你们的搜索圈需要扩大，据程云开的妻子也就是另一位人质说，沈丘是开着车将小山载出去的，来回车程在一个小时左右。那不可能是一个会惹人注意的地方，要偏僻只能往郊区。”</p>

梁平道：“大学城已经是在城郊，再郊要出江市了。”</p>

林春舟摇了摇头道：“绑架小山不在沈丘计划内，小山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步调，他不可能找一个不安全不熟悉的地方藏人。”</p>

韩章也同意他的观点：“那必定是一个现成的，离宠物医院不远，且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p>

一直低头沉思的夏之君忽地抬头，扫视面前的两人一圈，按捺着心中激动道：“有个这样的地方——三年前那片废墟！”</p>

“废墟？”梁平没听明白。</p>

然而林春舟和韩章却懂了，那个地方的确非常符合条件。</p>

“对！对对，没错！那块地方对他有特殊意义，他用炸弹折磨杨佳瑶，用活埋对付韩山，都和三年前的案子脱不开关系。”韩章声音突然低下来，“他要让我们尝尝陆茜茜遭受过的痛苦，被绑架，被炸得支离破碎，被掩埋……”</p>

林春舟眼皮轻轻一跳，为韩章话里透露出的讯息感到心惊肉跳。</p>

沈丘竟然疯狂到真的准备了炸弹，他走了歪门邪道，钻进了死胡同，将恩人当成了仇人。以爱为名，入了魔。</p>

梁平召集人手打着警笛开着警灯一路闯关到了那片废墟，这是众人最后的希望，韩山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再没有线索，等着他们的将是最冷酷的结局。</p>

而让人振奋的是，废墟不久前确实被人侵入过，原先缠在大门上的铁链已经断了，孤零零躺在地上。铁门半掩着，露出门后的残垣断壁，就像老天冥冥之中的指引。</p>

搜救犬，上百名警力，在偌大的废墟中寻找着韩山的踪影。</p>

然而光线差，路难走，地方又大，让搜救工作进行的十分艰难。</p>

“小山！小山！！”夏之君双手拢在唇边，大声喊着韩山的名字。</p>

四周太暗，手电筒根本照不过来，他穿得也不是适合这种地形的鞋子，一不小心脚崴了下就要摔在凌乱的水泥块上。</p>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还是没有韩山的消息。</p>

夏之君的手电筒没电了，他按了几下没反应，干脆扔了继续徒步在黑暗中呼喊韩山。</p>

脚下一滑，他一下摔倒在地，手擦在粗糙的岩石上，火辣辣的疼。</p>

他喘着气，闭了闭眼，一把攥紧了地上生出的野草。</p>

到最后，他还是救不了任何人吗？三年前救不了李东瑞，现在也救不了韩山。</p>

他五指收紧，骨节暴突，猛地重重一拳砸在地上，砸得手关节处一片鲜血淋漓。</p>

忽然，一声声犬吠响彻整个废墟。</p>

紧随而来的，是人声：“找到了！在这里！”</p>

声音传来的方向离夏之君并不远，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就往那边冲去，连难测的地形都没阻挡他的前进速度。</p>

两个搜救队员正在那儿奋力挖着泥，就看到从乱石堆后突然窜出个人，黑不溜秋吓了一跳。等他们将安全帽上的照明灯对准了对方，才发现是夏之君。</p>

“找到人了吗？”</p>

“找到了，就在这下面！他已经持续被埋了二十六个小时，照道理比较危险，但我看了下下面泥土因为是新挖的，比较松散，上面又压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头，制造了很多空隙，应该还是有氧气供给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