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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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东方理发厅已经是中午了。果然宾客盈门，烫发铁在电热板上烧着，一屋子妇女，头上夹着各种东西，冒着热气，乍一看像工业化大生产。女师傅给秋芳建议，让她烫“上官云珠式”发型，家丽烫“刘胡兰式”略变变，加点波浪。两个人都没意见，那就开始烫。烫头真是个费工夫的活，刚上器具，家丽就睡着了。</p>

女师傅要喊她，秋芳打了个手势，意思说让她睡吧。</p>

国庆中路，一药厂后头，美心去药店买小儿奇应丸。她怀疑老五肚子里有虫。跟汤为民迎面撞个大着。为民一只脚踏在自行车脚蹬子上，见到美心，又放了下来。“阿姨。”为民很礼貌。</p>

美心瞪大两眼看着他。那天的“恐怖画面”还记忆犹新。</p>

她饶不了这小子。</p>

“让开！”美心冲他。</p>

“拿奇应丸？”为民看到她手中的药，热心询问。他在药厂工作，算半个行家。“给小玲吃的？”</p>

“我们家的事跟你没关系！”美心拒人于千里。</p>

“奇应丸里头有朱砂，吃多了对孩子不好，我那儿有宝塔糖，回头我弄点给您送过去。”</p>

美心的心动了一下，这孩子倒是懂事，但依旧不能被原谅。</p>

“离家丽远一点！听到没有？”美心口气很重。</p>

为民不正面回答，只是嘿嘿笑，缓解气氛。</p>

美心道：“占便宜不是这么占的！”</p>

为民说：“阿姨，其实我跟家丽，我们……”话说到一半，美心扬长而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本来想狠狠骂这小子一顿，可见了真人，好多话她又说不出口了。到家，老太太问美心药买回来了没有。</p>

见抓在手上，老太太接过去，和了点水，准备给老五喂进去。</p>

“不能吃。”美心阻拦。</p>

“怎么的？”老太太不懂儿媳的一惊一乍。</p>

“里头有朱砂，吃多了不好。”</p>

“那吃什么？老五肚子里有虫。”</p>

“回头我看看宝塔糖。”为民的话美心听进去了。</p>

家丽进屋就引发“轰动”。家艺嚷嚷的声音最大，满是羡慕。</p>

“大姐，你这头发，真是太太太太太太好看了！”家艺凑近看。</p>

“跟以前差不多？”家欢辨别不出来。</p>

家文客观：“比以前更成熟稳重了。”</p>

“什么成熟稳重，”老三反驳二姐，“是漂亮，好看。”又问大姐，“什么时候我也能去烫这个头，我一定去淮滨大戏院门口站着。”</p>

家欢不懂家艺的高调，问：“去那儿干吗？”</p>

“那儿人多，有这么好看一颗头，当然是哪儿人多去哪儿。”</p>

老太太刚帮老五换完尿布，丢给老三：“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人头？烫了就成仙女了？顶多比猪头强点。”</p>

家丽侧目，阿奶的比喻太奇葩。</p>

家艺厌恶洗尿布：“阿奶，怎么又是我洗？该老四了。”</p>

“别，三姐，”老四家欢连忙，“昨天那块是我洗的，该你了。”</p>

老太太道：“别不耐烦，你以前的尿布，也都是姊妹们帮你洗。”</p>

老三道：“那也是大姐二姐帮我洗，老五又没帮我洗过，我凭什么帮她。”</p>

美心进屋，听到女儿这话，随即教育：“就凭你是姐姐她是妹妹！你们是一个爸生的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做姐妹，都是有今生没来世，还不珍惜？这么斤斤计较能有个头？谁欠谁的？你奶欠你的？你们谁的尿布她没洗过？她让你们还了吗？再说这话，狗都不如。”</p>

没人敢作声了。</p>

家艺捏着鼻子，拎起尿布往外走。家欢抿嘴笑。美心扫手一枪：“笑什么，不是单说老三，你也听着。”</p>

家欢连忙恢复严肃。</p>

美心走到家丽面前，仔仔细细看她的新发型，没夸赞：“有钱存着点，可劲儿乱花，留着点当嫁妆！”</p>

家丽没反驳。妈正在气头上，不往枪口上撞，沉默是金。反正新发型既成事实。她独立了，故而自主。</p>

家艺还想磨大姐：“姐，回头你带我烫一个。”老太太在旁边脸色不好。家文拉了家艺一下。家艺还在央求。</p>

老太太道：“行了！跟你大姐比什么，她上班了，成人了，你才多大？以后你参加工作，你就是把头发剃成秃瓢也没人管你，是学生就学生样！”</p>

家艺瘪着嘴，老大不高兴。她只想着赶紧长大成人。</p>

老五刘小玲扶着门框站着。她还不懂世间纷扰。家艺啐她一句：“鸡屁股就是夹不住屎尿！”她讨厌给妹妹洗尿布。</p>

老五属鸡。</p>

家欢插嘴：“兔子也臊。”</p>

老三属兔。</p>

家艺发火，尿布打过去：“你好？”</p>

家欢笑道：“我属龙，大龙大龙，跟大姐一样，大龙干大事，嘿嘿嘿。”她做了个鬼脸，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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