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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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产房门口等了十二个小时。老五还是没生出来。常胜急得来回走。老太太自言自语：“从来没像这次，怎么会生不出来。”</p>

抽烟，叹气。常胜有些耐不住。</p>

医生从产房出来，摘掉帽子，一头汗：“病人家属，现在的情况是，产妇已经没力气了。”</p>

“那怎么办？”没等医生说完，常胜就问。</p>

“胎儿头部太大，拿了钳子也夹不出产道。”</p>

“是男是女？”常胜追问。老太太打了一下儿子胳膊，非常礼貌地问：“产妇情况怎么样？”</p>

“产妇失血有些过多，所以必须尽快生产，得考虑剖腹产。”医生情绪还是平静的，“你们商量商量，快点决定。”</p>

本能地，常胜立刻表示无法接受。他听人说过，剖腹产的妇女，有的无法再生育。他得留点后路。庄稼黄了能再种，土地不能破坏了。老太太训斥：“现在是保大人，必须剖腹。”</p>

哦，剖腹是保大人。美心没了，什么都完了。常胜脑子这才转过来。同意剖腹。</p>

手术前签同意书。常胜手有点抖。可还是签了。</p>

紧锣密鼓，手术开始了。常胜担忧，跟老太太道：“这能行嘛，又是剖腹，脑袋还被钳子夹了，孩子天生头大？能是好孩子吗？”</p>

“有什么不好的？”老太太说，“你就瞎想！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你有大头，哪不好？很好。”</p>

常胜不说话，两包烟都抽完了。</p>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随着嘹亮的哭声传来。美心完成了又一个艰巨的任务。护士出来报喜：“刘美心！小妹！”</p>

常胜脸登时绿了，转身就走。老太太喊，这次没用。何家老五又是女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北头。当面道喜的说：“五朵金花。”背后里却说：“活脱脱判官的女儿——全是鬼丫头。”常胜气得歇了几天。美心剖腹，身体虚弱，心情不佳，只能老太太伺候着。</p>

几个小的见妈妈“遭此大劫”，也都不言声，认真上学，放了学就回家，吃饭就吃饭，睡觉就睡觉，不给自己找麻烦。</p>

老五头大的谈资也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还没取名字，都叫她大头大头。家艺看了看老五，觉得长得还不如自己，放心了些。家欢倒高兴，有了老五，在这家里，她就不是最小的那个，升级了，正式做姐姐。在她眼里，姐姐对妹妹，是具有统治权的。</p>

老五出生了，没散红鸡蛋。常胜似乎存心把老五藏起来。美心十分伤心。为安慰媳妇，生产十二天，老太太帮美心准备了一套“奶糖礼”。这原本是娘家备的。可美心娘家远，老太太代劳。给了红糖、馓子、鸡蛋、老母鸡，还为老五准备了一整套童衣、童帽、童鞋。</p>

对老五，老太太也一碗水端平。满月这天，多做几个菜，首先是犒劳美心，再就是给老五庆祝一下。常胜勉强参加，但精神不太集中。</p>

老太太把老五抱起，往常胜怀里送。也奇怪，本来还笑盈盈的，一递到常胜怀里，老五瞬间大哭。老太太接过去，又不哭了。再试，还是一样。</p>

常胜不耐烦，“算了算了，我不抱了，跟我不亲。”</p>

他更不喜欢这个女儿了。他始终认为老五出世时被产钳夹得有点脑子不好。还有证据：老五后脑勺瘪了一块。</p>

老太太认为是无稽之谈。可常胜哪里听得进去。</p>

生完好几个月老五都没名字。家里人都叫她老五。外头有人提起她，就叫她大头。有次美心听到，十分委屈，回来跟老太太说：“老五头哪里大？根本就不大。”说着说着就哭了。美心同情老五，她觉得老五跟她一样惨，都是游离于主流的人。</p>

这晚吃饭，美心下定决心，当着老太太的面，让常胜给老五取个名字。他如果不取，就她取。</p>

饭吃得差不多，美心才说话。对常胜：“老五叫什么？”</p>

“我不取。”常胜不看她。</p>

“外头都乱叫，总不能老叫大头。”</p>

常胜抬起头：“老五别跟我姓。”</p>

“什么意思？”美心激动。如假包换的女儿，姓都改了？滑天下之大稽。</p>

老太太不得不干预：“常胜，她是你女儿，不跟你姓跟谁姓？”</p>

常胜道：“主席的女儿也不姓毛！姓什么就是个符号，有什么大不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p>

“那跟谁姓？跟天王老子姓？”老太太也觉得儿子胡闹，可她知道常胜有多固执。他是一家之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