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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却释然了,她耸着肩膀笑道:“吸引那么多男人干什么?我可没兴趣。”</p>

“你很特别。”龙哥盯着女孩看了一会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p>

女孩抿着小嘴:“我叫小静。你呢?那些人好像叫你龙哥?”</p>

龙哥点点头。</p>

“他们怎么那么怕你?”女孩歪着脑袋,睁大眼睛好像很好奇的样子。</p>

龙哥笑了。不经常混夜场的人或许会不认识自己,但是没听说过“龙哥”名号的人可确实不多。他愈发确信对面这个漂亮的女孩是个不谙世事的“雏儿”,而这种女孩在他眼里无疑是一块极为鲜嫩的肥肉。</p>

“以后你会知道的。”龙哥给出了一个含糊的答复。他并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把对方吓跑,同时他也知道,要对付这样的小女孩,保持足够的神秘感是非常有效的手段。</p>

果然,女孩正用一种充满探索欲的目光看着龙哥,好像已经被这个男人深深地吸引住了。</p>

“我请你喝一杯吧。”龙哥见缝插针地建议道。</p>

“不行啊,我不会喝酒。”女孩摇着头说。不过她这次的态度要比先前拒绝毛寸头时柔和多了。</p>

“我让调酒师给你调点鸡尾酒,很柔和的,很甜,就像饮料一样。你尝尝看,喜欢的话就喝两口,不喜欢就算了。”龙哥也完全没有勉强的意思,而他的这种态度反而让女孩打消了顾虑,后者略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吧。”</p>

于是龙哥招招手,很快便有服务生走过来毕恭毕敬地等候吩咐。龙哥在服务生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便赶去酒台下了单子。过了一会儿当服务生再次回来的时候用一个托盘端来了满满一盘酒杯,每个酒杯里都盛满了刚调好的鸡尾酒,红红绿绿,煞是好看。</p>

“怎么叫了这么多啊?”女孩惊讶地问道。</p>

“我不知道你爱喝哪种口味的,所以我吩咐调酒师把拿手的作品都端上来了,你可以慢慢品尝。”</p>

“我酒量那么小,肯定喝不下的。”女孩有些苦恼,“到时候岂不都浪费了。”</p>

“浪费就浪费吧,能喝多少喝多少。”龙哥摆出无所谓的态度。他相信自己这么一说之后,女孩反而会尽量地多喝,因为她一定不好意思辜负自己的“一片好心”。</p>

“那你也喝点吧,我真的喝不了多少。”女孩建议说。</p>

“我一个大老爷们,喝这些干什么?”龙哥豪迈地一挥手,冲服务生嚷道,“给我开瓶洋酒,要高度的。”</p>

很快服务生又送上了一瓶高度洋酒,龙哥给自己斟上一杯,举杯劝道:“相识就是有缘。来吧,为我们的相识先干一杯!”</p>

女孩便从一堆鸡尾酒中挑了颜色最艳丽的那杯迎了过来,碰杯之后她只是轻轻地酌了一小口,而抬眼却见龙哥已将一杯洋酒一饮而尽,然后倒过杯子说道:“我这烈酒可都干了哦。”</p>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也将自己的那杯酒继续喝完。好在那酒果然是甜甜的味道,入口清爽得很。</p>

龙哥笑问:“感觉怎么样?”</p>

女孩则实话实说:“味道挺好的。”</p>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这酒度数低,比啤酒还淡呢,所以你就放心喝吧。”龙哥一边说,一边帮女孩挑出了第二杯酒,“来,尝尝这个,这里面配了鲜榨果汁,可以美容呢。”</p>

“好吧。”女孩接过酒杯,想了想说,“这杯我敬你,谢谢你帮我把那个家伙赶走。”</p>

龙哥痛快地给自己斟了酒,一口气喝完。而女孩也跟着喝完了第二杯鸡尾酒,她白嫩的脸颊上开始泛起一丝红晕。</p>

龙哥观察到女孩的变化,心中暗暗得意。要知道这几杯鸡尾酒虽然入口甜美,但度数可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低。这样一杯杯地喝下去,非得把那女孩喝晕了不可。</p>

果然,两杯酒下肚之后,女孩的眼神开始有些发飘,话也多了起来。而龙哥则尽情展示着自己浸淫多年的泡妞功力,一边挑起各种女孩感兴趣的话题,一边频频举杯劝酒。于是两人你来我往,喝了个不亦乐乎。</p>

不知不觉,女孩竟把端来的鸡尾酒全都喝完了,而龙哥这边也有大半瓶洋酒进了腹中,两人都已是醉意朦胧。龙哥还想再给女孩要几杯酒时,女孩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着急慌忙地看了看表,然后苦着脸说道:“哎呀,坏了,宿舍快锁门了呢。”</p>

“宿舍?”</p>

“是啊,我住学校宿舍的,晚上十一点锁楼门,现在都十点五十啦。”女孩开始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我得赶紧回去了。”</p>

果然是个大学生啊。龙哥一边暗喜,一边按住了女孩的手说:“你急什么?只有十分钟,再着急也赶不回去了啊。”</p>

“那怎么办呢?我会没地方住的……”女孩睁大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p>

龙哥便顺势说道:“我家大,有好几个空房间呢,你今天就去我那里住一晚上吧,明天我开车送你回学校。”</p>

女孩虽然有些醉醺醺的,但还保持着本能的警惕心理,她把手抽了回来,踌躇着:“这个……不太方便吧。”</p>

“我就是一个人,有什么不方便的?”龙哥一着急,舌头也有点大了,“你……你是信不过我吗?”</p>

“那倒没有……”女孩涨红了脸。</p>

“那就走吧。”龙哥探过身子,又一次抓住了女孩的手。这次女孩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挣扎,她羞涩地点了点头。</p>

龙哥大喜,连忙把桌子收拾收拾,搀扶着女孩往夜总会门外走去。女孩开始步履倒还清楚,出了大门冷风一激,脚步便有些踉跄了,想必是酒劲涌了上来。</p>

龙哥自然是希望对方越醉越好,他急匆匆地把女孩扶到自己的小车里,安置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然后自己也钻进车,打火发动而去。</p>

女孩脸颊绯红,脑袋斜歪在肩膀上,似要沉沉睡去。龙哥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早已是心猿意马。他狠踩着油门,恨不能一步就飞回到自己独居的公寓中。</p>

龙哥的住处在省城的东郊。穿过了几条灯火通明的市区主干道之后,小车驶入了一条相对幽暗的偏僻路段。这段路位于一座尚未完工的楼盘旁,刚刚修好,还没来得及安装路灯。不过道路挺宽的,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之间还隔着一条全封闭的绿化带,所以开起来倒也舒畅。</p>

在这条路上开了没一会儿,女孩忽然清醒了过来,她睁眼往四周看了看,叫了声:“停车!快停车!”</p>

龙哥被吓了一跳,连忙把车停在路边,问道:“怎么了?”</p>

女孩睁着蒙眬的醉眼,神色迷茫:“我……我这是在哪里?”</p>

看来是喝断片了……龙哥暗自猜测,同时不得不解释说:“你们宿舍楼已经关门了,我带你去我家住一晚上。”</p>

女孩转脸看着龙哥,忽然从副驾座上探过身,用火热的双唇吻住了对方的大嘴。这一下连龙哥都有些猝不及防,不过美女的香吻很快就让他如醉如痴,于是他便顺势把女孩抱入怀中,尽情地享受起来。</p>

女孩用手捧着龙哥的脑袋,抚摸了几下,然后却又向后摸索,将脑后座椅的头枕悄悄地取了下来。完成了这个工作之后,她忽然挣脱了龙哥的怀抱,用手揉了揉心口娇喘道:“不行了,我喝多了……我想吐。”</p>

龙哥也怕脏了爱车,连忙从车座旁抽出几张面纸递给对方:“那就出去吐一下吧,我在车里等你。”</p>

女孩拿着面纸走下车,旁边正好就是绿化隔离带,她站在隔离带上哇哇地吐了几口,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手敲了敲车窗,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哎,你把车灯关了,现在不许看我。”</p>

龙哥心中暗暗好笑,到底是大学生,脸皮薄,都这个份上了还顾及面子呢。好吧,不看就不看,反正今天晚上我怎么都能把你看个透。</p>

这么想着,龙哥便拧灭了车灯,然后优哉游哉地把身体往车座上靠去。随即他发现头后空空的,靠枕却不知去了哪里。</p>

正纳闷间,忽听得“砰”的一声巨响,车体猛地往前冲了一下。龙哥毫无防备,脑袋随着巨大的惯性重重地甩向了身后。他只觉得脖颈处传来一阵强烈的顿挫感,然后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p>

不知过了多久,龙哥从昏迷的状态中悠悠醒转。虽然睁开了眼睛,但他的记忆仍有些模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感觉正仰面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而视力所及的上方则是一片洁白的墙顶。</p>

“阿龙,阿龙,你醒了……”耳边传来女人悲伤的呼唤声,龙哥能分辨出那是自己的老婆。他想转头往老婆所在的方向看一眼,但整个脖子却感觉硬邦邦的,丝毫动弹不得。</p>

“你不要乱动——现在带着护颈支架呢,想动也动不了。”伴随着陌生的声音,一个陌生男子的面庞出现在龙哥的视线上方。从那男子的白色着装可见他应该是个大夫,而那人接下来的动作也印证了龙哥的判断。他翻了翻龙哥的眼睑,给刚刚苏醒的病人做一些例行检查。</p>

“我怎么了?”龙哥下意识地问了句,同时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相关的回忆。</p>

“你出车祸了,”那大夫回答说,“你驾驶的车辆被另一辆车追尾,因为没有头枕的保护,导致你颈椎骨折。”</p>

龙哥依稀想起了些什么,而女人在一旁哭泣的声音让他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他忐忑不安地追问道:“这会很严重吗?”</p>

大夫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的右手现在有感觉吗?”</p>

右手?龙哥确实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在哪里,他只能如实答道:“没有。”</p>

一旁的女人哭得更加悲切,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丈夫的右手正被大夫用力捏动着。在发现病人毫无感觉之后,大夫便无奈地轻叹一声,说:“高位截瘫,具体到什么程度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p>

龙哥的脑子“嗡”的一下,在某个瞬间变得完全空白。而随即有太多的思绪又蜂拥而至,将他的心口塞堵得近乎窒息。</p>

“阿龙……”女人在一旁哭岔了气,她几次想要扑到丈夫身上,但都被旁边看护的护士扶开了。</p>

龙哥知道自己从此将面临怎样的处境,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两颗浑浊的泪珠慢慢滚落下来。</p>

病房内一时间无人说话,直到女人的悲泣在护士的劝慰下慢慢停歇,龙哥才又听见那大夫在对自己说话。</p>

“你现在状态怎么样?”</p>

龙哥转动眼球,在自己的右手边勉强勾勒到大夫的身影,然后他茫然地“嗯”了一声。</p>

状态?自己已经到了这副田地,还能有什么状态?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p>

好在大夫紧接着阐明道:“交警队的同志已经在医院里等了很久了,他们想向你核实一下事故发生时的状况,你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可以接受他们的调查吗?”</p>

“可以。”龙哥想也没想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因为他心中也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得到解答。</p>

大夫走出了门外,片刻后一个年轻的交警被他引到了病房内。那交警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进屋后便自行拖了张板凳坐在龙哥的床前。</p>

“你叫韩德龙?”警察用这样一句例行问话揭开了调查的序幕,同时他打开文件夹,拿出纸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p>

龙哥答了声:“对。”同时他再次转动着眼球——这是目前他整个躯体上为数不多的可受自身掌控运动的器官。</p>

交警看起来面无表情,他已经见惯了各种车祸,包括许多惨不忍睹的罹难者,龙哥的现状无法激起他更多的同情。</p>

“车祸发生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交警与龙哥的目光斜斜地对了一下。</p>

龙哥想点头但脖子被护颈支架牢牢地勒着,他必须用语言回答说:“记得。”</p>

“那请你描述一下吧,关于车祸具体发生的过程。”</p>

龙哥便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我记得我是要送一个朋友回家。开车到半路的时候,我那个朋友想下车呕吐,我就把车停在路边等她,然后我的车就遭到了撞击。”</p>

因为面对的是警察,而且自己的老婆也在旁边,所以对很多细节龙哥感觉不方便表述,便含糊带过了。</p>

只是警察可不像女人那么好糊弄。龙哥刚刚说完,那交警已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们此前喝酒了吗?”</p>

龙哥犹豫了一下,避重就轻地答道:“我那个朋友喝多了。”</p>

可交警的目标很明确:“你呢?你喝了多少?”</p>

龙哥知道完全抵赖也不现实,就打了个折扣说:“我没喝多少,大概二两洋酒吧。”</p>

交警把笔停了下来:“你确定吗?”</p>

“……差不多吧。”</p>

“你再好好想想。”</p>

“就是二两左右……最多三两。”</p>

交警摇摇头,他没时间和对方纠缠不清,直接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化验单举到病床上方:“我们已经对你做了血检,结果表明事发时你血液中的酒精含量是每一百毫升一百三十二毫克,已经远远超过醉酒驾车的标准。你再想想,到底喝了多少。”</p>

龙哥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服软道:“那可能有半斤多吧。”</p>

交警在询问笔录上记下了这个结果,然后他又提出另一个让龙哥难受的问题:“和你同车的那个女人,跟你是什么关系?”</p>

“没什么关系,就是普通朋友。”</p>

“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p>

龙哥想了一会儿,终于回忆起来了:“她说她叫小静。”</p>

“全名你不知道?”</p>

“不知道。”</p>

“哦。”交警嘴角挑起一丝讥讽的浅笑,“你们是在夜总会认识的吧。”</p>

“……是的。”</p>

在龙哥无奈的回答中,女人本已停歇的哭泣又在一种妒怨交加的复杂心态中重新奏响了。</p>

而警察的问话还在继续:“你们在汽车上亲热了吗?”</p>

龙哥终于无法忍受了,他很想给对方一个凶狠的瞪视,可惜全身僵硬的状态却让他斜着眼睛鞭长莫及。于是他只能硬邦邦地扔下一句:“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p>

警察倒不急不恼,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进行着:“根据我们的现场勘查,两车相撞的程度并不严重,你之所以会颈椎骨折,主要原因是承受后方撞击时头部失去了支撑保护。你的座椅上当时没有头枕——你知道头枕去哪里了吗?”</p>

龙哥茫然回答:“不知道。”他想起了自己在车祸发生前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那头枕到底去了哪里?</p>

见对方说不出来,交警便帮他回答了:“和你同车的那个女人说,你们事发前在车前座上亲热,她觉得头枕碍事,所以就取了下来——这个说法属实吗?”</p>

“……可能是吧,这个我真的不记得了。”龙哥干咽了一口唾沫,心中觉得无比的窝火。现在回想车祸前发生的一切,那个叫作“小静”的女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扫把星”!</p>

“好了。”交警记录完毕又抬起头来,“最后一个问题,车祸发生的时候,你的车有没有开灯?”</p>

“没有。”龙哥没好气地答道。他也不想解释关闭车灯的原因,因为那些事情前前后后串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个极为丢人的笑柄。</p>

“那就行了。”交警露出轻松的表情,他把询问笔录合上,又从文件夹里拿出几页打印好的资料说道,“你刚才的讲述和我们此前了解到的情况基本吻合,包括另外两个当事人以及路边的几个目击者。所以对于这起事故的责任认定应该是很清晰的,我现在就向你宣读一下交警部门的认定结果。”</p>

龙哥竖起了耳朵,一旁哭泣的女人也静了下来。虽然知道前景不太美妙,但他们心中还是本能地存在着某种期望。</p>

只可惜这期望很快就被警察的话语击得粉碎。却听那警察念道:</p>

道路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第0312号</p>

2003年4月28日23时28分,韩德龙酒后驾驶别克小客车,在东郊东庄路机动车主干道违章停车,适有饶东华驾驶切诺基吉普车以约六十公里时速途经此路。由于该路段灯光昏暗,视线欠佳,饶东华未及时发现前方停留的小客车,等他最终发现后虽踩了紧急刹车,但此时距离已非常接近,停车不及,吉普车前部撞在小客车后部,造成小客车内驾驶员韩德龙颈椎骨折、两车均有损坏的交通事故。</p>

发生交通事故的原因是:韩德龙酒后驾车,属违反《道路交通管理条例》第二十六条“机动车驾驶员,必须遵守下列规定:(六)饮酒后不准驾驶车辆”的规定;韩德龙在东庄路机动车主干道临时停车,属违反《道路交通管理条例》第六十二条“车辆在停车场以外的其他地点临时停车,必须遵守下列规定:(三)在设有人行道护栏(绿篱)的路段、人行横道、施工地段(施工车辆除外)、障碍物对面,不准停车”的规定;韩德龙临时停车过程中关闭车灯,属违反《道路交通管理条例》第六十二条“车辆在停车场以外的其他地点临时停车,必须遵守下列规定:(七)机动车在夜间或遇风、雨、雪、雾天时,须开示宽灯、尾灯”的规定。</p>

根据《道路交通事故处理办法》第十九条的规定,韩德龙负事故全部责任,饶东华不负责任。</p>

承办人:宋海、郭浩田 2003年4月29日</p>

朗读完这份认定书之后,那交警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道:“韩德龙,你对认定结果有什么异议吗?”</p>

龙哥哀叹了一声,虽然他此刻悲闷至极,但就这起事故来说确实是找不到对方的任何由头,他只好苦笑着回答:“没有。”同时心中暗暗盘算:白道是走不通了,但不管用什么手段,也一定要从对方身上榨出些赔款来!</p>

女人这时懵懵懂懂地抬起泪眼问那警察:“全部责任是什么意思?那个人把我老公撞成这样,难道他一点钱都不用赔吗?”</p>

“从法律的角度来说是这样的。”交警转头看着那个女人,目光中终于透出同情的神色来。违章者可以说是自作自受,他的家属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p>

女人低下头,无奈而又绝望。</p>

“其实不仅他不用赔钱,你们还得出钱给他修车。”警察又继续说道,“不过对方已经主动放弃了索赔的权利。他甚至希望能够绕过法律的层面,给你进行一些经济补偿。”</p>

龙哥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困惑。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人?</p>

警察试图帮他解开困惑:“那人说他认识你。”</p>

龙哥却愈发地纳闷了。饶东华?他对这个名字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他揣摩着那人是不是也在道上混过,多少知道自己的背景,所以才会积极地花钱免灾?</p>

那警察又说:“对方现在也在医院里呢。他很想和你谈谈,表达表达歉意。我看你们俩可以先谈谈,能谈拢就最好了。法律归法律,人情归人情,这两者有时候并不矛盾的,你看呢?”</p>

连警察都是这样的态度,龙哥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立刻说了声:“行。”</p>

于是警察就起身到外面叫人。过了一会儿听得脚步声响,应该是一个男人跟着那警察走进了病房。</p>

龙哥无法看到来人的相貌,他只能依稀感觉到那人似乎绕着自己的床铺转了半圈,然后又听那人极为感慨地叹了一声:“龙哥啊,你说咱们兄弟之间怎么会弄出这种事呢?”</p>

这句话就像是锐利的尖针直刺入龙哥的耳膜,他的眼睛蓦然间瞪得老大,一副惊愕不已的样子,同时他口中喃喃地吐出两个字来:“阿华?!”</p>

来人正是阿华。他负手站在床尾,自嘲地苦笑着:“是我。唉,这么多年了,连你都不知道我的全名,想起来也真是可悲。”</p>

的确,华哥的名字在道上如雷贯耳,但又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全名原来叫作饶东华?而这样的情况在江湖上其实是一种常态,大家都忌讳把自己的全名告知予人,相互之间都是以诨名互称。</p>

龙哥此刻却无暇去附和对方的这番感慨,他的心胸中正被好几种巨大的情绪来回冲撞着。原本存留的一些困惑在瞬间得到了解答,而他先前沮丧和悲哀的情绪也立刻被满腔的愤怒所取代了。</p>

“你是故意撞我的,你设局陷害我!”急剧地喘息了几下之后,龙哥大声呼喊起来。</p>

阿华也不反驳,只是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看着身旁的警察。</p>

警察干咳了一声,用提醒的口吻说道:“韩德龙,你不要乱说,这种话要有凭据的。”在交通事故中,受到伤害的一方如果得不到法律的支持,往往会想尽各种办法去讹诈另外一方,这种情况他早就屡见不鲜了。</p>

“他和那个女人,他们肯定是一伙的!”龙哥咬牙切齿地说道。</p>

“那个女人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有很多人证,包括夜总会的监控录像也显示了:是你主动找对方搭讪的,还劝人家喝了很多酒。现在酒驾出事了,你怎么能把责任都推给别人?而且饶东华主动来看你,态度是蛮不错的。”警察的语气略略透出些不满。在他看来,龙哥的指责不光是要讹对方一把了,他还在公然藐视警方作出的调查结果。</p>

龙哥干张了张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警察说的都是事实,的确是自己怀着龌龊的想法主动去接近了那个女人。现在虽然他确信其中必然有阿华的巧妙安排,但自己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p>

阿华这会儿倒说话了:“警察同志,要不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单独和他聊聊……这种事情吧,有些话有外人在了,反而不太好说。”</p>

警察立刻点头表示理解:“嗯,那你们先聊聊,我们去外面等着。”说完他冲着屋里的其他人也做了个出去的手势。于是大家便都跟着他向门外走去。</p>

“不,你们别走!”龙哥又大喊起来,“他会害死我的,他要杀人灭口!”</p>

警察立刻驳斥道:“你冷静点,我就在门口看着,他怎么可能害你?”</p>

“你们俩是一伙的吧?你是不是已经被他收买了?”情急之下,龙哥有些口不择言了。而他的这番说辞自然引起了警察的极大反感。</p>

“你胡说什么?你老婆也在这里,难道她也被收买了?莫名其妙。”硬邦邦地扔下这句话之后,警察便快步走到门外站着了。医生和护士也跟了出来。只有女人犹豫了一会儿,不过她想想还是觉得不能得罪警察,于是就悲切切地劝了句:“阿龙啊,你先和他聊聊看吧,我们都在门口呢,不会有事的。”说完也出去了。</p>

病房内只剩下了阿华和龙哥二人。阿华慢慢地踱到床头,把脑袋伸到了床铺上方,这样龙哥终于可以不用转头就能看见对方了。</p>

阿华用锐利的眼神瞪视着龙哥,然后他轻轻地问了一句:“你还想玩下去吗?”</p>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龙哥却像听到了惊雷一般。他的脸颊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目光中的愤恨突然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p>

还要玩吗?自己百般得势的时候尚且如此,现在已经瘫痪在床,还能怎么玩?对方想要碾死自己,恐怕比碾死只蚂蚁都要简单呢。</p>

见龙哥如此神色,阿华便把目光收了回去。他一猫腰坐在了刚才警察拖过来的那张板凳上,然后拿起龙哥的右手,一边摆弄着一边说道:“你的伤情我详细问过了。找个好大夫做了手术,再精心的调养,恢复上半身的功能还是很有把握的。如果运气再好一点,你以后或许还可以拄着拐杖站起来。”</p>

龙哥斜眼看着阿华,不管对方此话的用意如何,在他看来,终究能使黑暗的未来之路又燃起些许希望。</p>

阿华这时把龙哥那只毫无知觉的右手重新放回到床边,又说道:“你现在指望谁来帮你?高德森?嘿嘿,他要你这个废人干什么?倒是我们兄弟一场,就算是有些误会,也不至于完全丢下你不管……”</p>

“行了,你别说了。”龙哥艰难地鼓动着喉结,半晌之后,他长叹一声,哽咽着说道,“我服了……”</p>

阿华便伸手在龙哥的肩头拍了拍,那是对方残存不多的尚有知觉的躯体,然后他又冲着门外挥了挥手:“警察同志,我们聊完了。您进来吧,没问题了。”</p>

“没问题就好。”警察一边进屋一边把那张认定书又翻了出来,“那你们双方就在认定书上签字吧。”</p>

阿华先签了字。龙哥已无法完成这么高难度的动作,还好在警察的协助下按了个手印。然后由老婆作为他的监护人代签了认定书。这些工作做完,警察便心满意足地拿着资料回去交差了。阿华则不冷不热地和周围众人闲聊了几句,没多久也起身告辞。</p>

刚刚走出病房,还没拐到楼梯口内,却见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赶来。那是一个健硕的男子,手里提着果篮鲜花,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p>

“豹头。”阿华认出了那人,便抢先叫了一声。</p>

豹头一愣,他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阿华。</p>

“来看龙哥啊?”阿华却像没事人似的闲唠着。</p>

“是……华哥。”豹头尴尬地赔着笑问道,“你刚出来的?龙哥怎么样了?”</p>

“废了。”阿华淡淡地说道,然后他又向豹头身前压上一步,特意补充说,“被我撞的。”</p>

豹头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就在他愕然的情绪中,阿华早已迈开大步,悠悠然地扬长而去了。</p>

阿华独自走出医院大门,在路边稍站了一会儿。很快有一辆白色的轿车从停车处驶出来,开到阿华身前停下。从副驾驶的车窗里探出马亮的脑袋:“华哥,快上车吧。”</p>

阿华钻进了车后排。小车随即发动。开车的却是严厉,他转头殷勤地打了个招呼:“华哥,您这一天可真辛苦了,一夜没睡吧?”</p>

阿华打着哈欠:“没什么,早就习惯了。”他昨天一整夜都在交警队录口供,毕竟也是个重大事故,虽然设计得滴水不漏,但人还是免不了要吃些苦头的。</p>

马亮在一旁咕噜起来:“您也是的,这些脏活随便找个弟兄去做就得了,干吗还把自己折进去?”</p>

严厉嘿嘿地笑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就那什么阿龙能值得华哥亲自出马?华哥要的是这个效果。要让大家都知道,阿龙对华哥起了二心,华哥就把他给撞废了,撞了之后还去医院看他。以后谁还敢不服?”</p>

马亮露出恍然般的表情,然后他扭头看着阿华,似乎想从对方身上得到进一步的证实,不过阿华却默然不语,马亮便识趣地打住了这个话题。</p>

小车一路穿行,最后停在了梦乡楼酒店的门口。马亮抢先跳下车,帮阿华打开了后座车门。阿华下车后先环顾了一会儿,此刻已接近傍晚的饭店,却见酒店门口不断地有食客结伴而入,营业秩序显然已恢复了正常。</p>

阿华冲着马亮微微一笑,略示赞赏,那边严厉也把车入位停好,三人一同向着酒店内走去。</p>

马亮早已提前安排好了最好的包间,里面酒菜齐备自不用说。而当三人进入包间的时候,里面已有一人在等待着他们。</p>

那是个清秀文静的女子,穿着打扮也很清纯。她一边叫着“华哥”一边迎上前去,神态中却又透出一股十足的柔媚劲儿。</p>

“你还别说,真有点大学生的样儿呢。”严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个女子,半开玩笑地赞了一句。那女子正是在广寒宫夜总会内化名为“小静”的明明,她昨夜的装扮行为都是在阿华的授意下完成。龙哥贪酒好色的毛病道上早有耳闻,尤其是容貌清纯的女大学生对他最有杀伤力,所以阿华便瞄准对方的弱点定好计谋,果然一击中的。</p>

明明招呼着三人落座,然后又是端茶又是点烟。她原本就是服务场上混惯了的人,料理这些小事当然是不在话下。</p>

“行了,别忙活了。”阿华挥了挥手,“你也坐下吧,这儿有服务员呢。”</p>

“我的服务员可不如明明伶俐,漂亮程度就更不如啦。”马亮一边说着吹捧的话,一边给明明拉过一张椅子,并且特意安排在了阿华身边。</p>

看明明坐下之后,阿华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样,警察那边好对付吗?”</p>

“有什么不好对付的?就装得非常害怕,然后一口咬定全都是意外不就完了吗?”明明颇得意地挑着眉头,又道,“再说了,谁没见过几次警察呀,怕什么?”</p>

“嘿嘿。”严厉看着明明那副样子不禁莞尔,“行啊。你要是个老爷们以后肯定能混出来。”</p>

马亮也嘻嘻一笑,却道:“女人也有女人的好处,华哥身边需要有个女人。”</p>

明明垂下头,像是有些害羞似的,同时又用眼角瞥了瞥阿华,暗自欢喜。</p>

阿华却没有心思和他们打趣,他看着身旁的明明,神色有些严肃。明明很快感觉到气氛不对,便抬起头问道:“怎么了?”</p>

“你明天就离开省城吧。”阿华抛出这句话之后,又转头吩咐马亮,“一会儿你去账面上给她提两万块钱。”</p>

明明一愣,脸上的神色瞬间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为什么要让我走,我做错什么了?”她委屈地问道,眼圈都有些红了。</p>

严厉和马亮对视了一眼,心中各自有数。却听严厉笑着解释说:“华哥这是爱护你呢。阿龙就这么被撞废了,你如果再待在华哥身边,恐怕会有麻烦。”</p>

“我不怕。”明明嘟起嘴说道,“就算我和华哥认识又怎么样?又找不到我们事先串通的证据,警察不是都拿我没办法吗?”</p>

严厉摇摇头:“这不是警察的问题,主要是防备高德森那边。他接连吃了几个大瘪,肯定不能善罢甘休啊,我们几个倒没事,你一个女人还是小心点好。”</p>

明明还是那句话:“我不怕!”她睁大眼睛看着阿华,希望对方能够改变主意。</p>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阿华的语气很坚决。其实说到底他还是对明明不太放心,她毕竟是个女人,万一落到高德森手里,扛不住威逼利诱那就麻烦了。</p>

明明瘪了瘪嘴,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马亮见场面有些尴尬,便出来打了个圆场:“哎呀,只是让你先出去避一避,等事情过去了华哥肯定会接你回来。到时候你在华哥心里的地位可就不一样啦。”</p>

明明眼泪汪汪地看着马亮,对方的最后一句话总算让她找到了一点安慰。</p>

“行了行了,快吃饭吧。”马亮拿起筷子招呼着,“今天这桌都是梦乡楼新上的招牌菜,大家尝尝怎么样。”</p>

折腾了一整天,阿华也确实是饿了。当下便不再多说什么,只管大快朵颐。马亮等人在一旁陪着,其间免不了要畅饮几杯。明明自己吃得很少,光顾着给阿华倒酒点烟。严厉看在眼里,心中暗自赞许。他本身也是管场子的,对风尘中的女子了如指掌,明明那种体贴入微的劲头倒的确是情感的真实流露,并无矫揉的做戏感觉。</p>

酒至半酣的时候,严厉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回到包厢的时候脸色愉悦,对阿华说道:“华哥,月灵刚才打电话来了,她带的那帮小妹们现在都想回来做。”</p>

阿华淡淡地“哦”了一声,道:“回来就好。”从他的神态看得出,这番变故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了。</p>

“呸,墙头草!还有脸回来?”明明啐骂了一句,一脸的鄙视。</p>

“月灵说先前广寒宫许给她们的提成比皇宫高五个点,她们一时心热就过去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华哥仁义,跟着华哥混才有前途。”严厉一边说一边笑,自己都觉得这些话实在虚假,最后看着阿华道,“月灵还想当面给您赔个罪。”</p>

“赔罪倒不用了。”阿华沉吟片刻说,“告诉她们好好干,只要她们干好了,皇宫的提成也不会比其他场子低。”</p>

严厉点头道了声:“明白。”心中则钦佩不已。如此恩威并施才称得上真正的大哥风范,自己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p>

“豹头呢?他还没个说法?”却听马亮在一旁问了句,像是有所期待似的。</p>

阿华立刻摇头道:“别想他了。豹头和月灵是两回事,兄弟情分也能来回倒?”</p>

马亮不说话,自己喝了杯酒。他以前和豹头的关系最好,现在弄成这样难免有些伤感。</p>

众人又各自吃喝了一会儿,眼看得酒足饭饱,严厉便提议道:“一会儿到我场子里玩一玩吧。妈的,前两天憋屈坏了,今天得好好放松一下。”</p>

马亮刚想应一声“好”,忽见阿华沉着脸没有发话,赶紧把到了嘴边的喝彩声又咽了回去。</p>

阿华注意到马亮的神态,笑了笑说:“你们俩去吧。”</p>

严厉看看阿华,又看看明明,似乎明白了什么,便冲马亮偷偷使了个暧昧的眼色。不过他的猜测很快就被证明是错误的,因为阿华随即又说道:“不过你们得先把明明护送回去,我另外还有点事情。”</p>

明明仰头看着阿华,勉力掩饰着失望的情绪。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无力改变那个男人的任何想法。</p>

一个小时之后阿华出现在绿阳春餐厅中。因为刚刚饱餐过一顿,所以他只是要了一杯绿茶,在柔和的小提琴乐曲声中慢慢地品味着。</p>

那乐曲像山间的溪流一样清灵纯净,涤荡着阿华内心深处的暴戾和血腥。他微微地闭上眼睛,开始拨弄手掌中的一串佛珠。</p>

这佛珠曾经戴在邓骅妻子的手腕上,那女人每天为自己的丈夫祈祷平安,可惜邓骅终究未能逃脱Eumenides的死刑惩罚。邓骅死后,龙宇集团的两个副总图谋霸占邓氏家产,结果双双死于阿华的设计之下。邓妻知道此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把这串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佛珠送给了阿华。</p>

阿华当然明白对方的用意,但他停不下来。就像今天下午,当他听到龙哥老婆悲伤绝望的哭泣时,他也会产生怜悯和愧疚之情,可他却仍要板起面孔用最凌厉的目光去摧毁对方仅存的防线。</p>

这就是江湖,只有获胜者才能生存下去。即便因此而血腥累累,不得不抚摩佛珠来寻求片刻的慰藉。</p>

无论如何,这总比让对手抚摩佛珠来纪念自己要好吧?</p>

演奏终了之后,阿华跟随那个盲眼的女孩来到了后台。</p>

“你来了。”女孩听出了他的脚步声,微笑道,“你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错。”</p>

“你能感觉到?”阿华挑起眉头,惊讶于对方的敏锐。</p>

女孩点点头:“对于一个瞎子来说,这个并不难。我可以听到你的呼吸,揣摩你走路时的频率……还有,牛牛见到你之后的情绪也可以作为参考。”</p>

阿华看了看女孩脚下的那只导盲犬,小家伙正冲着自己兴奋地喘息着。他以前听说人愉悦的时候身体会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被犬类捕捉到之后就可以分享主人的心情。今天看来这种说法还真不是无稽之谈。</p>

略作寒暄之后,阿华引出自己此行的正题:“去美国手术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这两天准备准备吧,大概一周后就可以动身了。”</p>

女孩一怔,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欣喜、渴望,还有一点点不真实的虚幻感觉。良久之后,她才得以用诚挚的语气回复道:“我没想到会这么快……谢谢你。”</p>

阿华却不愿接受对方的谢意。</p>

“你真的不用谢我。我说过了,这只是一次交易。”顿了顿之后,他甚至补充说,“从我的角度来讲,我还真不想把你送到美国。”</p>

“是吗?”女孩现出些奇怪的表情。</p>

“你走了之后,我就听不到这样的音乐了。”阿华一边说一边摊着手表示遗憾,不过对方无法看到他的肢体动作。</p>

“是这样啊。”女孩笑了,“其实我已经考虑到了,所以特意给你们准备了礼物。”</p>

说话间,女孩从自己琴包的夹层里摸出了两张光盘:“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曲子,我分成了两张光碟,一张是给你的,还有一张,请帮我转交给他吧。”</p>

阿华当然知道“他”是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接下了那两张光盘。</p>

“而且我很快就可以回来了呀。”女孩又说道,“到那时候,我的双眼是不是就可以复明了?”</p>

“应该没问题。”阿华的回答很有把握,让人一听便充满了信心。女孩睁大了双眼,那黯淡的瞳孔中似乎已经在散发着一些光彩。</p>

“那真是太美妙了,我几乎无法想象。”她用兴奋的语调说道。</p>

阿华忍不住问她:“那你现在最想看到的东西是什么?”</p>

女孩踌躇了一会儿,然后她回答说:“人。”并且特意强调,“三个人。”</p>

“三个?”阿华暗自猜测这里面会不会有自己,不过他又不好意思问出来。</p>

好在女孩主动坦白了这个问题:“有一个人是你,另一个人是他。还有一个,是我最想见到的……”</p>

女孩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而阿华更是一愣,他没想到那个人在女孩心中居然并没有排在“想看到的人”中的第一位。</p>

那排第一位的人又会是谁呢?</p>

仍然不需要阿华提问,女孩自己已经继续往下说道:“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凶手,在网络上他有一个代号,叫作Eumenides。”</p>

“什么?”阿华无法抑制心中的惊讶,他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p>

女孩误解了阿华的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一定也听说过这个人,对吧?我之所以最想见到他,是因为他杀死了我的父亲。”</p>

阿华愈发觉得不可思议,他忽然发现自己很傻,对于女孩和那个人之间的故事,他根本就一无所知!</p>

女孩这时又想起什么,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了,我父亲是个警察,是在追踪那个凶手的时候被杀害的,和他在网上征集到的猎物可不一样。不过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原谅那个家伙的,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p>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阿华有些庆幸对方是个瞎子,否则自己绝对掩饰不住脸上的惊骇表情。</p>

女孩摇摇头:“曾经有新闻说他被炸死了。不过后来我知道那是假的,因为他又出手做了几件案子。”略微沉默片刻之后,女孩又说道,“我希望他不要停下来,直到被我抓住的那一天。”</p>

阿华明白女孩的意思,她绝不是赞同杀手的做法,她只是觉得,只要对方不停手就终究有踪迹可循,而自己也就有了报仇的机会。</p>

阿华看着女孩空洞的眼睛,那里面闪动着仇恨的光芒。阿华苦笑着,同时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寒意。</p>

可寒意中却又夹杂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快感,如此的怪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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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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