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还君故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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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应他这一句话。</p>

姜鹏四下看了看，自己也有些尴尬，将手揣回了袖中，脖子也缩得更厉害了些。</p>

杨伦拍了拍肩上的雪，抬头看向司礼监的堂门，门上出来一个随堂太监，朝诸臣行礼，“各位大人请，几位祖宗已经坐定。”</p>

杨伦撩袍跨进堂内，其余众人也忙跟上。</p>

司礼监的内堂暖如阳春，何怡贤用一只银锤敲开一块老钻茶，用帕子碾开，递给胡襄，“去泡了来。”</p>

说完才起身与众臣见礼，“遗诏已请在香案上，请诸位大人奉诏吧。”</p>

贞宁帝的遗诏通共只有百余字，算得十分简短，全文前半段安排身后事，文辞中显示的事哀民之艰，丧仪从简。后半段才书定立皇次子朱易珏为嗣皇帝，继位大统。</p>

礼部尚书诵念完毕，阁臣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p>

何怡贤咳了一声，扬声道：“请诸位大人奉诏。”</p>

白玉阳道：“此遗诏为陛下病中所写，写时为垂询内阁，遗诏措辞我等还要斟酌，暂缓昭行。”</p>

何怡贤看向杨伦道：“这是内阁的意思，还是首辅大人的意思。”</p>

杨伦应道：“这不是谁的意思，是颁诏的章程。”</p>

何怡贤点了点头，“既是章程，我司礼监便没有异议。不过，内廷的大礼怎么行，大行皇帝大殓在即，遗诏不颁，何人领祭？”</p>

杨伦道：“大殓之间，内阁会将议定后的遗诏再呈皇后。”</p>

何怡贤轻轻敲着手中的茶锤，“既如此，我就将内阁意思回明皇后。”</p>

此话说完，茶也上来了。</p>

众臣却没有一个有心思喝这司礼监的茶。</p>

杨伦与白玉阳一道走出司礼监，白玉阳道：“我听你的意思，没有立时行封驳，但这不是长久之际。”</p>

杨伦转身道：“我明白，但是先缓遗诏昭行，才不至于走死此局。”</p>

白玉阳道：“七日之后，大殓时如何？”</p>

杨伦道：“趁这几日，内阁从新草拟新诏，代先帝行笔，立皇长子为嗣君。”</p>

白玉阳一怔，“此举何意。”</p>

齐淮阳在杨伦身后道：“你这是要逼皇后认我们内阁的这一道遗诏，而弃司礼监取呈的这一道？谈何容易啊，除非我们能证实这道遗诏不是陛下手书。”</p>

杨伦道：“我们证实不了，陛下弥留之际，只有司礼监的人在侧。”</p>

齐淮阳道：“那我们胜算几层。”</p>

杨伦道：“你们还有别的可行之法吗？”</p>

白齐二人皆没有说话。</p>

杨伦呼出一口气，“既没有，就行此法。不过一旦起笔，内阁必要齐这一份心，否则一层胜算都没有。”</p>

齐淮阳叹了一声，转身朝养心殿的方向望去，轻道：“陛下不信臣，不信子，唯信奴婢，这些过错遗诏里都不能写，能写的，剩些什么？”</p>

杨伦听着他的话朝养心殿望去，祭祀的烟气无法在雪风里凝聚，却被送得极远，即便在此处，他也能闻到贵品檀香的气息。</p>

整个丧仪的规制，反遗诏上从简的文辞而行，虚奢无度。</p>

杨伦收回目光，甩袖朝前，“先走了。”</p>

齐淮阳道：“走那么快做什么。”</p>

“熏闷了。”</p>

**</p>

养心门对面的司礼监值房，李秉笔好不容易从灵前退下来。</p>

他揉着后颈走进房中，见案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糟肉。不禁笑了笑，猜是自己的干儿子，李鱼来过。于是将就冷水洗了把脸，才要坐下吃饭，便见胡襄跟进来道：“你回来早了，老祖宗还叫你跟着皇次子。”</p>

李秉笔起身道：“皇次子今日还临丧吗？”</p>

“即便不临丧，你也得在跟前伺候着。”</p>

他说着关上了房门，“内阁今日拒绝奉诏，这变数就起来了，老祖宗是谨慎的人，这个时候，皇后和二殿下什么情形，咱们得门清儿。”</p>

李秉笔道：“我始终觉得，我们不该写那道假诏……”</p>

“哎哟！”</p>

胡襄打断他，“老祖宗再三说了，这话烂肚子里，什么假诏，那就是陛下亲写的遗诏，立皇次子朱易珏为帝，他是我们捧着长大的，以后能亏待我们吗？你明白了一辈子，可别死这上头了。”</p>

李秉笔忙道：“是……是我知道……”</p>

话音刚落，门前的衣箱后面忽然“啪”地响了一声，胡襄险些跳起来。</p>

“谁！”</p>

李鱼战战兢兢地从衣箱后面站了起来，错愕地看向李秉笔。</p>

“要命了！”</p>

胡襄喝了一声，上前便要拧李鱼的胳膊，李秉笔忙一把扯住胡襄的后襟，胡襄被扯地一绊，朝外喝道：“来人！有没有人在外面！”</p>

李鱼有些吓呆了，惶恐地看着李秉笔，“干爹，我……”</p>

“跑……”</p>

李秉笔口中吐了一个字。</p>

“什么……”</p>

“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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