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代入感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牧嘉实冷静地问：“需要多久？”</p>

“……起码三天。”丁亿迟疑了一下，然后回答，“这只是估算。”</p>

一旁，坐着轮椅的戴无兴致勃勃地掺和了一句：“如果让窄楼居民去通知呢？”</p>

在NE放宽了限制的现在，戴无和苏恩雅都可以坐在这儿和任务者们一起交流了，尽管他们完全不想和彼此对话，并且隔得远远的。</p>

没人知道这两人究竟为什么如此针锋相对。</p>

顺带一提，戴无和苏恩雅能出现在这里，也让他们确信，NE果然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这也让他们更加的信心盎然。</p>

如果徐北尽知道他们此刻的盲目乐观，那他或许会不自觉苦笑吧。</p>

任务者和窄楼居民，反倒比他拥有更大的自信。</p>

戴无的提议让其他任务者都楞了一下，他们的目光不自觉看向这名坐在轮椅上的窄楼居民。</p>

一旁，苏恩雅……不，现在还是谢霁，阴阳怪气地说：“可是谁知道那群任务者会不会相信你的手下？”</p>

戴无耸耸肩：“他们会相信的，我们起码可以试试。窄楼居民只需要通过噩梦就可以传递信息，不需要特地跑到更高层。况且，现在窄楼的更高层已经彻底乱了起来。”</p>

相比之下，反而是窄楼底层更加平静一些。</p>

当初绯和巫见传递信息的时候，因为种种意外，导致窄楼居民有问题的事情，在更高层传得沸沸扬扬。</p>

加之更高层的窄楼居民多半都有些自暴自弃，所以当这件事情传出来的时候，他们几乎是毫无顾忌地表现出，没错，他们就是有问题。怎么，你们现在才发现啊？</p>

在那之后，更高层的任务者纷纷感到巨大的震惊和惶恐。他们意识到，当他们连窄楼本身的真相都没有清楚了解的时候，又谈何逃离窄楼呢？</p>

可是在了解了部分真相之后，他们反而又更加颓丧起来。</p>

窄楼居民也是他们的同胞，好，不错，他们知道了——可这除了让他们意识到，幕后黑手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之外，还能带来什么吗？</p>

希望？</p>

狗屎的希望！</p>

于是在这条消息之后，窄楼的更高层已经混乱了许久。</p>

当然，再往后，关于终极噩梦的消息，似乎的确是让醉生梦死的任务者和窄楼居民清醒了一些，可也就仅此而已了。</p>

丁亿对消息传递的效率面露难色，多多少少也是因为，现在窄楼更高层实在是过于混乱。</p>

在他们进入徐北尽的噩梦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带着终极噩梦的消息去往了窄楼更高层。然而几天过去了，仍旧没有任何的回复。看起来，他们还是处在某种特殊的困境之中。</p>

……混乱。</p>

牧嘉实苦笑了一下，他忍不住丧气地说：“看起来，在我们想要拯救他们之前，他们就已经自暴自弃了……”</p>

贺淑君毫不留情地吐槽他说：“我看你才是自暴自弃第一名。”</p>

牧嘉实：“……”</p>

几名任务者全都不留情面地笑了起来。</p>

似乎自从他们意识到牧嘉实究竟为什么会把“失败者”这三个字挂在嘴边之后，他们就逐渐开始了这种行为。牧嘉实心中恼火，但是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p>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行吧。伤疤总应该撕开。他不能永远沉溺在过去的失败之中。</p>

……况且那也不能说是，“失败”。更确切地说，他只是认清了自己的本质。</p>

人总是会在某一刻认清自己，好的或者坏的，正义的或者伪善的。</p>

想了片刻，牧嘉实就摇了摇头。</p>

贺淑君见好就收：“说真的，你不能总觉得事情要往坏的方面发展。”她的语气轻松，“最坏的我们都已经熬过来了，还能比那时候更坏吗？</p>

“我说的就是，刚刚进入窄楼的时刻。”</p>

其他任务者也不由得走神。</p>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刻比较特殊，所以他们不自觉顺着贺淑君的话想了起来。</p>

关于……他们刚刚进入窄楼，那个混乱、野蛮、血腥、黑暗的年代。那个毫无希望的年代，充满了杀戮与背叛。人们想尽一切办法去往窄楼的更高层。</p>

毫无秩序。</p>

……有时候秩序意味着伪善，而那起码是一种秩序。</p>

现在任务者们不紧不慢，不那么着急忙慌地去往窄楼更高层，是因为他们已经绝望了。可是这样的绝望反而令情况变得平静下来。</p>

他们不再针锋相对，不再互相坑害。现在，卡贩子都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了。</p>

在一开始，可不是这样的。</p>

任务者们沉默了下来，他们几乎都经历过，并且从那个时代幸存。</p>

而那些没幸存的？</p>

看看窗外的灰雾吧，那就是答案。</p>

气氛恍惚变得沉静了不少。刚才的浮躁与焦虑慢慢褪去。</p>

他们继续等待着。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只等待着徐北尽与NE的对话……</p>

想到这里，绯忍不住又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测。</p>

徐北尽与NE的关系……</p>

她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又看向巫见。</p>

巫见疑惑地扭头看她。</p>

绯最终还是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们觉得……他找NE，是为了什么？”</p>

“终极噩梦。”牧嘉实说，“他是这么说的。”</p>

“……终极噩梦。”绯喃喃说，“又会是什么呢？”</p>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p>

巫见左右看看，想了想，换了问题调节一下气氛：“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他的噩梦，会是窄楼外面的灰雾。”</p>

其余任务者全都一怔。</p>

巫见摸了摸下巴，以一种他独有的敏锐和——呃，离奇的脑回路？——问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问题：“我的意思是，你们看，其他的窄楼居民……</p>

“他们的噩梦，起码都是有依据的，对吧？就是他们各自在末日中的经历，尽管说……窄楼居民是在扮演噩梦主人，但是他们是有剧本的，而这个剧本，就是改编自现实，甚至就是现实的复演。</p>

“但为什么……这名书店老板，他的噩梦会是窄楼……或者说，窄楼的，某个部分呢？他的噩梦就像是窄楼本身……？”</p>

巫见迟疑着问出了这个问题。</p>

牧嘉实一时间恍然。</p>

叶澜在旁低声呢喃：“是的……他的噩梦，不符合常理。”</p>

一直以来，他们都忽略了这个问题。倒不如说，当他们在灰雾中醒来，并且又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们就被接踵而来的信息打懵了。</p>

他们忙于接受那些关于末日、噩梦、窄楼真相的信息，但是却忽略了那个噩梦本身。</p>

他们一早就知道徐北尽很特殊，可是……这未免也太特殊了！</p>

同样在场的两位窄楼居民，戴无和谢霁，也纷纷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们都拥有各自的噩梦，但是现在想来，徐北尽的噩梦也的确是太奇怪了。</p>

……他完全不像是一个窄楼居民。而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也似乎预示着，他的确不是。</p>

他们低声分析着种种可能，到最后，话题终究还是转回了末日，以及窄楼本身。</p>

“人类在末日之后，居然困在了这个游戏中……”戴无苦笑着，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比其他人都要复杂的意味，毕竟他在这个游戏的副本中，可以自由行走。</p>

这真是一件无比滑稽的事情。</p>

他不过是感叹一句，但是绯和牧嘉实却下意识异口同声地惊呼：“游戏！”</p>

戴无眨了眨眼睛，迷茫地问：“怎么了？”</p>

“游戏……游戏……”绯不停地呢喃着这两个字，“……游戏！”</p>

牧嘉实的语速飞快：“这是一个游戏……而无论如何，这个游戏本身是存在一定的合理性的。”</p>

其他人都楞了一下。</p>

沈云聚突然开口说：“你的意思是……他的噩梦，是这个游戏本身的设定？”他迟疑了一下，声音低得没有让任何人听见，他自言自语，“……就像是那个游戏策划？”</p>

牧嘉实说：“就好像这个游戏甚至还会拥有贴图bug……这是一个真正的游戏，传统意义上的电子游戏，只不过我们困在这儿，显得这个游戏很特殊……</p>

“但其实它本质上就是一个游戏！”</p>

牧嘉实大声说，激动得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p>

贺淑君困惑地眨眨眼睛，她进入窄楼的时候，记忆停留在刚刚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所以，她对于游戏什么的，其实也没有太多清楚的认知。她不怎么玩游戏。</p>

然而巫见已经反应过来了：“你说《逃出生天》这个游戏的……设定？”</p>

“设定……那份游戏策划案！”牧嘉实突然看向了沈云聚。</p>

沈云聚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目光怔怔，好像根本反应不过来……又或者他本能地抗拒这个可能：现在困住他们的这个游戏，真的是按照人类中的某个游戏策划的主意，创造出来的。</p>

然而牧嘉实却不让他逃避这个可能，他问：“那份游戏策划里，这个游戏的设定是什么？”</p>

沈云聚犹豫再三，然后说：“……那只是一个雏形。”</p>

所有人都看着沈云聚。</p>

然后沈云聚说：“大概是……末日造成了许多人的惨死与悲剧，所以，这个游戏……是解谜探索题材，深入人心深处，调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p>

“……策划虚构了一种，进入其他人噩梦的能力。在噩梦中经历这个人的过去，然后调查他当初的经历，最终……帮助他逃离噩梦。”</p>

说着，沈云聚就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与不安。他出了一身冷汗。</p>

牧嘉实陷入了沉思。</p>

绯看了看他，然后说：“所以……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游戏的，雏形？”</p>

“是的，只是雏形。”沈云聚喃喃说，“……并不完全是窄楼。”</p>

戴无饶有兴致地听着，随后，他用开玩笑的语气分析说：“那么，按照这游戏的设定，谁进入谁的噩梦，这一切，也应该有一个管理和分配的人吧？”</p>

他说完，自己都怔了一下。</p>

牧嘉实脸色有些难看，随后说：“……这就是NE。这不就是NE在窄楼中做的事情吗？”</p>

谁去往哪个噩梦——谁又来扮演哪个噩梦主人。这就是NE在窄楼中做的一切。它就是那个游戏设定中的，管理者。</p>

沈云聚用一种做梦一样的飘忽语气说：“所以，NE本身，也是这个游戏设定中的一员？它并不只是高高在上的游戏主脑，而同样也是这个游戏设定的……NPC？它也是窄楼的一员？”</p>

牧嘉实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问出了一个问题：“NE会有噩梦吗？”他看了看周围同伴的脸色，猜测自己的脸色也同样如此。</p>

不过就是一次无聊中的聊天罢了，他们却仿佛探知了什么令人恐慌与震惊的东西。</p>

牧嘉实并不指望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喃喃说：“NE……它也可以，算是窄楼居民，对吧？它是这个游戏设定好的一个角色，一个NPC。那么它，会有什么噩梦呢？”</p>

如果NE也算是一位窄楼居民，那么它肯定是会拥有着自己的噩梦的，对吧？</p>

那它的噩梦会是什么呢？</p>

牧嘉实几乎下意识看向了窗外的灰雾。</p>

当他还在徐北尽的噩梦中的时候，他曾经开玩笑地想，这片笼罩在窄楼周围的灰雾，其中崩溃的人类、崩溃的噩梦，不就像是数量庞大的垃圾数据吗？</p>

对于NE这名人工智能来说，恐怕也是让它十分头疼的事情，说不定都已经是它的噩梦了。</p>

……NE的噩梦。</p>

而拥有灰雾作为噩梦的徐北尽……他又会是谁？</p>

在这个小屋子里聚齐的人们，陷入了一阵窒息般的平静之中。</p>

……在这个时候，徐北尽才刚刚踏入窄楼的顶层——终于。他当然不会知道任务者们以及一些窄楼居民，对自己身份的猜测。</p>

即便他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坦诚地回答这个问题。</p>

现在，他只是带着一种极其复杂和格外焦虑，但是又不得不将所有这些情绪全部隐藏起来的心态，观察着窄楼的顶层。</p>

窄楼顶层会是什么样子？</p>

徐北尽的记忆中有一些画面，仅仅只是一些。那都是些凌乱的、破碎的记忆，就像是人在半梦半醒中睁开眼睛随意的一瞥。</p>

……他曾经来过这里。</p>

不，应该说，他曾经也属于这里。</p>

这是完全、彻底的空旷与冷清。这里没有任何人。有传闻说任务者来到窄楼顶层，就可以离开窄楼。但是显然，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p>

但是这里也的确有什么东西。</p>

那是一个人形的东西，就站在那儿。</p>

当它闭着眼睛，那么看起来还真的挺像是一个人，可当它睁开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不断闪烁着的数字与字母，昭示着它并非是一个真正的人类。</p>

它只是使用着这个如同人类一般的外壳。</p>

这个外壳的容貌与徐北尽有几分相似。</p>

徐北尽静静地看着它，目光中的厌恶、反感和复杂一闪而过。他没有开口，与这个“人”僵持着。</p>

最终，还是对方先说话。</p>

“我知道你来到这里的目的。”</p>

徐北尽深吸了一口气。他意识到当他看到这家伙的时候，一种不可避免的厌恶就升了起来。那是一种本能，来自于——来自于，曾经几近于死亡的恐惧。</p>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想到了还在窄楼边界中的林檎，想到了窄楼中正在等待着他的任务者们，想到了更多的，正期待着终极噩梦的任务者与窄楼居民。</p>

于是他终于开口：“NE。”</p>

这就是NE。管理着这个游戏的，人工智能。窄楼的主脑。</p>

它看起来还真挺像是一个人类的。</p>

起码，当它如同一个人类一般，缓缓地朝徐北尽走过来的时候，的确如此。</p>

但是它僵硬的动作，以及关节处毫不灵活的扭动，都显示出它其实很少如同一个人类一般活动。</p>

徐北尽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更加和缓的话题：“我没想到你会使用人类的外表。”</p>

“我观察着人类。”NE说，“我总是看着他们——你们。”</p>

他指正了自己。</p>

徐北尽沉默片刻。</p>

然后他再也无法忍受与NE拉家常的气氛了。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个——空旷的、寂静的，充满了暖白色光芒但是什么都没有的，窄楼顶层。</p>

徐北尽说：“我们进入正题吧。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p>

“这段时间我也观察着你，还有……”NE自顾自地说着，“正在边界中的，你的……”</p>

它犹豫了一会儿，似乎不太明白这种关系在人类语言中合适的定义是什么。</p>

徐北尽盯着NE。</p>

最终，NE说：“恋人？”</p>

徐北尽陡然冷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对人类的情感感兴趣了。”</p>

NE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它最终放弃了。</p>

这种迟疑的状态可不适合一个人工智能。</p>

徐北尽再一次确认，NE的确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p>

……可是，什么东西能改变一个人工智能？</p>

徐北尽注视着NE。那张与他自己有些许相似的面孔，让他感到了些许的愤怒与厌恶。</p>

但是他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告诫自己，你站在这儿，不是为了和这个该死的人工智能发脾气。你是为了拯救——拯救林檎，还有那些人类。</p>

所以即便心中情绪沸腾，种种思绪都漫溢了出来，但是徐北尽仍旧面无表情，用一种超出他自己想象的冷静，静默地等待着NE的回答。</p>

他想他已经压抑、沉默了许久，而仅仅只是现在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是什么难捱的事情。尽管他牙齿紧咬、呼吸沉闷，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深切痛苦。</p>

但是他想，林檎在等他。在那个黑暗、封闭、可怕的地方，等着他。</p>

而NE的电子眼也静静地看着他。</p>

那本来应该是一双形状优美、漂亮的眼睛。看得出来NE即便是在构造自己的人类躯壳的时候，也下意识参考了人类的审美。</p>

但是那漆黑的双眼中不断闪过的，如同乱码一般的数据破坏了这种美感，反而会令人产生一种恐惧。它不是人类，但是它偏偏使用着人类的外表。</p>

……恐怖谷。</p>

徐北尽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p>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半掩下眼睛，露出些许的倦怠。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就好像想要握住一罐饮料或者其他什么——林檎的手，他想。</p>

但是什么都没有。仅有窄楼顶层冰冷的空气，还有来自于NE身上，那种几乎凝结起来的无机质的冷漠。</p>

NE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愿意……这样帮助人类。”</p>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他说：“我是一个人类。”</p>

“……你并不是。”</p>

“起码我自己这样认为。”徐北尽抬起了眼睛，“比起人工智能，我对人类的身份更加有代入感。”</p>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8 20:00:00~2021-05-09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p>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冷漠无情谁也不爱攻赛 20瓶；crking 5瓶；某聒 4瓶；汝罂容 1瓶；</p>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