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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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轮太阳不辨左右，无分上下。一者赤火烧灼，一者炽白光明，在此黑暗世界，肆无忌惮地挥洒着光和热，二者光辉又彼此交缠碰撞，每一次接触，都带出千条焰光芒尾，光辉灿烂。</p>

然而在这两轮太阳之间，又有一根垂天之柱，耸立于天地之间，偶尔与烈阳碰撞，同样是光芒四射。却巍然不动。</p>

激荡的热风吹过，李珣昏昏沉沉的神智却足猛地一清，天地倾狰一般的重压似乎也减弱了一些，至少留给他一个换气的机会。</p>

他抬眼看过去，或许是直视强光的缘故，澎湃的热量从眼抵落胸口，当此热量积聚至峰，他双目赤红，胸口一股暴烈之气，在压迫到极之后，迸裂而出，化为一声雷霆咆哮，震荡天地。</p>

正急降而下的剑意雷光猛然一滞，与之同时，虚空“喀喇”一声响，巍然巨力布下的恐怖禁锢，裂开了一道缝隙。李珣眼皮动了动，外闻的天光再度传导进来，周身禁锢之力还在，但那天柱倒塌，虚空崩坏的绝望之境，再不复见。</p>

李珣尚未来得及缓口气，被他厌气杀意阻了一阻的剑意雷光，又嗡然而下，此时，李珣的血影妖身依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雷光击落，其凛冽剑意未至，已是透肌刺骨，损伤元神。</p>

“混帐！”</p>

蓝光倏闪！</p>

此时，雷光锋芒距离李珣不过三五分的距离，可蓝光闪处，便在这毫厘之间，展开一幅无边无际的画卷，画卷之，有天空、有大地，有山川河流，有世间百态，其神意宛然如真。</p>

由绝剑意催动的雷光，竟是一头栽进这画卷，好像是一道电火烧起，在画卷上留下急遽扩大的火痕。转眼间内里天地成灰，那雷火也崩散开来。</p>

冷哼声，水蝶兰纤细的身形飘飞上来。刚刚正是她以无上幻术衍出乾坤世界，将剑意雷光阻了一阻，不过其威能之宏大，以水蝶兰此时的状态，也不能轻易消解，乾坤世界破碎之后，雷光溅射，化为数百星芒，一古脑几地喷洒在李珣身外血雾之上，滋滋之声不绝。</p>

上界清净之气扑在血影妖身之上，对李珣来，就像是普通人被泼了一身强酸，烧灼之苦、透骨之痛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p>

吼骂之后，李珣却变得出奇地沉默，他只是怒睁双目，由那一片血红在其晕染开来，血影妖身受制，由心底喷涌出来的澎湃杀意，却驱动血神子的奥妙手段，大口吞噬周边元气，巨大无形漩涡在虚空生成，绞杀周边一切生机灵气，在巍然巨力的禁锏之内，摇荡挣扎，挤得虚空颤动，渐有崩裂之声。</p>

挣扎，他血眸翻抬，朝天上看，此时青吟已是撞开了两轮妖凤与古音的纠缠，度越来越快，那飘飘欲飞的身形，也是越空灵净澈，移气换体的功课已临近结束，破界飞升就在眼前。</p>

妖风终于忍不住喝了一声：“青吟！”</p>

两轮烈阳蓦然分开，不再纠缠，而是全力上冲，那心思再不遮掩。</p>

青吟却没有理会下方变化，音波散的过程，再次飞遁百丈之高，距离那极至光芒后的阴影。几乎就是触手可及，阴影之后，便是修士登天之门，是一切修行的彼岸。</p>

剑破虚空，便在此刻！</p>

便是青吟有万物不萦于心的修为，在此关键寸刻，明眸也微见波荡。这是人心所不能避免的消长变化，大概要到真正迈入上界，才能使之完满无瑕。</p>

但下一瞬间，她的瞳孔抹上了一层血色。</p>

强大、剧烈且暴戾的杀意，从下方升腾起来。只一瞬间，无边血湖便漫卷天际，纵然是在玉清雷光、太阳真火等种种极大克制之力的压迫下，那凶戾污秽的血气依然冲天而起，硬是在这方天地间辟出自己的位置。</p>

直到这时，撼人肺腑的隆隆爆音才轰传过来。</p>

百里虚空，似乎猛地凹陷下去，更有一股绝大吸力，从虚空深处出，落入滚滚血潮，像张无形且坚韧的大网铺展开来罩在斩空剑芒之外。</p>

虚虚重电摆荡，像是一条即将倾覆的舟。透入脏腑的声音里，下方巍然巨力的禁锢被硬生生挣破，造成的影响传导而至，分明已经撼动了天意杀伐的气魄根基，玉清雷光的光波在荡漾，使得强光后的明影也有些摇摆。</p>

突然扭曲的升天之路，让青吟不得不偏头，随后。她看到一对赤血妖异的眸子。</p>

李珣驾驭血潮，转眼与青吟平齐，他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用前所未有的肯定语调再次确认：“我过，你逃不掉！”</p>

音落，血潮暴涨，在天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里，硬生生托举着李珣，越过青吟，越过斩空神剑，且继续上升，直至玉清雷光源炙之下，已经快要完全开裂的界障之前。</p>

那里只有一线缝隙，缝隙是冲突激荡的风暴。</p>

来自不同世界的雄浑力呈便在这里剧烈碰掩，用其爆炸性的力晕撕开两界屏障，生就升仙之门，而李珣便挤入这缝隙，所谓天意系伐的浑然气魄没能再阻止他，任他站立在玉清雷光之下，斩空剑锋之前，激突风暴之间。</p>

他居高临下，俯视下来，仿佛已在那几等了很长时间，玉神雷光透过他的身体，将血影妖身照成半透明状，浓烈的光芒可以冲刷掉一切的杂质，却始终无法将近在朋近在咫尺的血色抹消干净。</p>

前方是无下。剑意勃，身后是下界伟力投注，血影妖身受到前后夹击，随时都可能崩溃掉，可凶戾暴烈之气，也硬生生截开二者浑然如一的状态。</p>

下一刻，锋芒至，李珣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他咬住牙，伸出手臂，双手合击。</p>

钢铁般的手掌拦住了剑刃。一往无前的剑势硬生生地被拦在胸前，庞大的冲击力贯胸而至，化利为钝，把他向后推去。或许他退上一步，迈入的便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可李珣咬牙睁目，巍然不动！</p>

刺目的弧光在血色的掌指时跳闪，却又淹没在起伏波荡的血雾之，燃血元息碾过雷光，但在触碰到斩空神剑剑芒之时，也无力向前推进，只有更深重的恶念透射进去，与更内层那股非同一般的剑意撞在一起，迸出人耳听觉范围的铿锵响鸣。</p>

飞升之途受阻，青吟略微蹙眉，明眸却无丝毫情绪，相比之下，李珣则面目扭曲，直若妖魔，气度相去何止天壤？</p>

只是，这样的攀比毫无意义。</p>

李珣是在复仇，那便不可能是温和安静又或是从容不迫的交涉。而必然是凶狠粗暴直至你死我活的拼杀。</p>

这最纯粹的意念充斥在李珣胸腔内，生就凶戾杀意，以之催动四肢百骸间的血坊魔气，轰声燃烧。</p>

沙哑的声音，却像是地底岩浆的隆隆鸣响：“这条路，钟隐能过……”</p>

不等他完，青吟不再任由斩空神剑挥，她素净的手指探出，轻握住斩空神剑的剑柄，刹那间，深蕴在剑身的无上剑息，与她晶莹剔透的剑心碰撞，没有任何抵触，双方立时水乳交融，合而为一。</p>

斩！</p>

剑刃在辗动，幅度极其微，而频率则无限提升，转眼间，高振荡的剑刃便失去了同体的形态，化为一道光流，在李珣两手之间膨胀起来。</p>

禁锢剑刃的血光瞬间蒸殆尽，李珣两条手臂无声崩解，在玉清雷光照射下，血光如烟，转眼蒸腾殆尽。剑光长驱直入，直指李珣面门，将其未尽之言尽数斩断。</p>

剑光临头，李珣眼眸的火焰却没有丝奄黯淡，他依旧咧着嘴，直而剑气锋芒，在神剑锋刃将破脑而入时，他先向后仰，旋即腰腹力，上身像是崩紧的弓弦，猛地反弹。</p>

头锤！</p>

高振荡的剑刃抵在李珣的额头上，入骨半指，随即停滞。</p>

停滞的，还有整个天空。</p>

没有任何血迹，斩空神剑就停在李珣额头正，空自鸣响，却再也无法深入，唯一能动的，只有那潜蕴其的无上剑息，这股由钟隐注入其的神通却是钳制不得，振鸣声，昂然飞动，透额而入，贯脑而出！</p>

“嗡！”</p>

无量虚空深处，似乎有人出狮子吼，撼人心魄，直挫本性真如。在此瞬间，穿透过去的无上剑意，已经脱出了神剑本身的制约，与李珣背后的玉清雷光和那恢宏浩荡的上界伟力融而为一。</p>

李珣眼眸血红，嘴巴开裂，激涌的情绪在喉头激荡，着无俦剑压，逐字逐句地挤出来：“你不能过！”</p>

怒吼声，血光喷薄而出，在虚空重新凝就双臂，两只攥紧的拳头抹过头，带着轰轰的雷鸣正面相撞。</p>

央，是光可鉴人的斩空剑身。</p>

“嗡”的一声长鸣，神剑如活物般颤动，不过两息，长鸣之声突然变调，继而荒腔走板。</p>

这一夜，就是这把神剑，先后斩杀两大幽玄傀儡，几乎将李珣斩至形神俱灭，又力抗天地功煞，威风煞气一时无两。</p>

然而此刻，在所有人凝滞的目光下，神剑就像一块易碎的琉璃，从与李珣拳头撞击的剑刃起，裂开一道缝隙，随即向剑身蔓延，眨眼间，裂隙横过剑身，鸣声绝。</p>

斩空神剑，折为两段！</p>

“斩空神剑放在钟隐手上，它才是神剑……”李珣呵呵低笑，笑容却在脸上开裂。</p>

神剑的锋芒终究不属寻常，之前他又被其无上剑意贯脑而过，还能维持住法体不散，已是他的意志强韧过人。</p>

但这都是节，李珣的眼神透过碎裂的剑光，直刺在青吟面上，还没看清青吟的表情，天地间陡然大放光明，周边虚空，光浪如海，转眼将李珣和青吟淹没掉。</p>

下方，妖凤和古音终于冲击而上，受神剑断折的气机牵引，赤、白两道火光声威大涨，烈焰灼灼，扩散十里。</p>

也在这一刻，青吟松开手，任那半截神剑掉落，随即她并指为剑，不退反进，朝着当空砸下的火团直刺而上。</p>

这一连串变化只在顷刻之阗，但落在李珣眼，却有一种舒缓到极致的奇妙感觉，青吟的剑指凌厉非常，依稀仍有斩空神剑的绝世锋芒，可是李珣却知道，这剑指之前，有一道无形的漩涡，不住地消磨剑气杀意，并将青吟的身子不断吞噬。</p>

李珣放声大笑，像一个血红的火团直撞下去。血焰舔舐着青吟护体剑气，滋滋作响，正如李珣所想，这一层护体剑气只支撑了片刻，便轰声破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