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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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去唇角血渍，李珣心却是出奇的平静。战败的感觉当然不爽，但他并不妄自菲薄。</p>

论修为的浑厚精纯，他与元难这种成名上千年的老怪物，毕竟还有些差距，但这不是关键。关键问题在于，他所用的幽明阴火，与元难丑鬼的“七鬼摄海破”，同属邪派阴气秘法，强上一分，便压过一头，没什么道理好讲。</p>

如果他能用“灵犀诀”这玄门正宗法诀，辅以“青烟竹影”剑诀，双方的差距，也不会是这一边倒的情况！</p>

“下次有机会，给这丑鬼一个狠的！”</p>

刚记下了新仇，那边人影闪动，水蝶兰已现身出来。见面便嗔道：“都怪你，若不是你放走了宋元敕，哪会有这多么麻烦！”</p>

对水蝶兰的指责，李珣早有防备，他极无奈地摊手道：“这是力不能及……”</p>

“少出力，就少分！如果启了宝，你二我！”</p>

李珣哑然失笑，原来这才是水蝶兰的目的。</p>

就目前而言，李珣是没有心思与她计较这个的，不过表面上当然还要做做样子，他将一块卵石踢进河里，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若是要破禁，你不能出力，又该怎么算？”</p>

卵石入水，激起了一片浪花，那边水蝶兰正要反驳，忽见到李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水面，那神情……</p>

这是东南林海随处可见的大河支流，在森林如网般交错密布，最后统一汇入将林海分两半的澜沧江。</p>

看着李珣若有所思的样子，水蝶兰也好奇地向河水瞅了一眼，一望之下，她心忽地想到了什么，但想法并不成熟。</p>

这时候，李珣挥出一记手刀，遥空将河水斩成两半：“水遁！”</p>

这一个仿佛离题万里的词汇，却让水蝶兰恍然大悟：“萧重子是借着水遁逃走的！不过，地表虽然也是河流密布，但不论是普及性还是安全性藏身地……”</p>

“地下暗河！”李珣眼眸光芒闪动，但他的想法与水蝶兰还有些差别。</p>

“从古刹火窍的分布来看，东南林海是少有的水火相济之地，在古刹设禁，看似是封禁什么东西，但其恐怕也有促进水火同流之用。那么，只将目光放在古刹一处，目光未免就有些短浅了！”</p>

这儿想法，李珣当然不会对水蝶兰讲，事实上，刚刚他忘形之下脱口，已经让他很是懊恼。</p>

此时他只是就事论事地道：“没有人比萧重子更熟悉地下暗河的布局，他躲在里面，没有人能抓住他。可是，他却不知死活的冒头现身，其应该也有些缘由才对！”</p>

“这也正常！”水蝶兰的见识比李珣高上不止一筹，闻言便道：“《血神子》为魔道尖的宝典，初入魔时嗜杀好虐，又爱寻求刺激，非到一定程度，不可脱。</p>

“那人修到一半儿便被迫止，反噬之下，恐怕更加难受，现在大概在寻求哪个目标，聊作泄吧！”</p>

“是这样吗？”李珣虽然有全本的《血神子》，可是出于各种缘由，并没有深入修炼下去，对这个也不太了解，但想想血散人当年的凶名，这理由倒也得过去。</p>

他脑子转得极快，很快便又想到一个关键。</p>

“满林子都是能一根手指掐死他的高手，这家伙应该憋得很难受吧！如果能找一个饵……”</p>

他目光扫向水蝶兰，但又很快将这个荒唐的念头打了下去。</p>

先不这与他的目的背道而驰，便是真要动手抓人，他也不认为水蝶兰能拥有和秦婉如相媲美的演技，若是弄巧成拙便糟了……呃，水蝶兰这是什么表情？</p>

“怎么了？”</p>

“那边有人在叫！”水蝶兰敏锐的感官派上了用场，她用下巴了那个方向：“是个女人！当然，不是你那个相好儿。”</p>

对水蝶兰微带些善意的调侃，李珣一时还不怎么在意，只是顺口开了个玩笑：“或许是萧重子忍不住了……”</p>

他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在这一刻，那边大气传过来细微而真实的波动，便如一根烧红的尖针，戳在他的神经上。</p>

波动带着血的腥气！</p>

“燃血元息！”</p>

李珣对这一波动实在是再熟悉不过，而此时幽一还在他身边，那么那边的就是……萧重子？</p>

水蝶兰的反应比他还要更快一步，这波动方一传来，她便破空掠去，李珣起步时，她早就没了影子。</p>

由于李珣身上伤势没好，脚下也不快，当他赶到事地的时候，却只看到水蝶兰一个人站在那里，盯着一边的大树，目光冷峻。</p>

一见便知，她并没有抓到人。</p>

周围是一片颇清爽的草地，此时上面却有脚踏的痕迹，顺着水蝶兰的目光看去，十步外的大树上，被某种奇特的指力蚀开了一个口，树汁犹在滴下。</p>

李珣凑近了一看，心便是一奇，这可不像是被燃血元息击的模样啊。但他当然不能这么，只是很正常地问了一句：“是他吗？”</p>

水蝶兰扫了他一眼，眸光的冰寒迅地消解下去，最后又露出笑容：“你那主意还真不错，恐怕那个被冲昏脑子的家伙，上钩了！只可惜，抛钩的不是你我！”</p>

李珣瞳孔蓦然收缩，这事情还是出了纰漏！他一时间也不知是什么感受。只是顺口问道：“谁？”</p>

“只能，是个女人！有女儿家的香味儿。”水蝶兰想从那孔找出些端倪，可是对方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并没有留下太过明显的证据。</p>

李珣压下心的纷乱，也凑过去看：“孔周围树皮碎裂如糜，却又大致保持原状，质性霸道，偏偏在表面颇具阴柔之气。使出来的又是女人……通玄界，这样的女修不多吧！”</p>

“总有七十人的！”水蝶兰回答得漫不经心，只是眼眸寒光闪烁，显出她心绝不是毫无定见。</p>

两人都在观察这个孔，身子便凑得很近，李珣这么偏头打量，双方更吐息可闻。</p>

近距离观察，李珣现，水蝶兰的轮廓虽有些男儿气，但是皮肤肌理细腻，晶莹剔透，十分耐看。且现在眸光凛冽，与刚强的轮廓结合得天衣无缝，又是另一种冷艳的美态。</p>

如果能将这样的美人压在身下……</p>

水蝶兰对他的目光也有所觉，回眸扫了他一眼，眸光冷冽，却又瞬间回春，她笑道：“没办法，我们追下去看看吧！”</p>

李珣知道自己一时不慎，被她生出戒心。然而二人间的戒心也不缺这一，所以他只当什么事都没生过，头道：“自然要追下去，不过在这儿耽搁了不少时间，怕是有些麻烦！”</p>

水蝶兰唇角轻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无妨，只要对方身上携了香粉，天底下便没有人可以逃脱我的追踪！”</p>

李珣倒是很少听到水蝶兰用这么绝对的语气话，而且，话的味道还这么古怪。</p>

难道水蝶兰在杀手之外，还兼职脂粉匠？</p>

水蝶兰确实没大话，仅仅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便现了萧重子的踪迹，进而找到了他。</p>

然而，令两人无语的是，此时的萧重子，已经是个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p>

李珣抿着嘴唇，目光阴冷，紧盯着尸身一动不动。</p>

事实上，将这具连眼睛都干成一层皮膜的尸体，辨识出生前的身分，还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p>

想他与萧重子见面时，那厮虽功力低微，但也是颇有心计之辈。哪知这才过了五日，便死成这副模样！</p>

而且，还顺带着猛抽了他一记耳光！</p>

想到林无忧那将至的嘲笑，李珣想杀人！</p>

水蝶兰用脚尖轻轻捅了一下干尸的大腿，李珣听到了其细碎的摩擦声，然后，整条大腿，便化成了一堆残灰，里面还滚落出几颗细碎的骨渣，也就是刚刚声音的来源。</p>

李珣觉得，自己这几十年来皱眉的次数，都没有今天多。</p>

以他的见识，自然一眼看出，这萧重子乃是脱阳而亡，而且，是被极阴毒的采补之术，硬生生抽干了所有的元气，以至于**崩坏。</p>

如果两人再来晚一步，恐怕他的身体便已风化而去，再留不下一丝痕迹。</p>

如此霸道的采补之术，想来想去，通玄界也独此一家。身边水蝶兰轻吟道：“吞阳蚀元，奼阴刮骨！”</p>

李珣从齿缝挤出了一个名字：“极乐宗。”</p>

极乐宗，这可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p>

它可以使正道人脸红之后，咬牙切齿，也能让邪道之士戒慎之余，心向往之。采补秘法、极乐仙丹、甚至妖蛊之术，都是通玄界独步。</p>

水蝶兰所的吞阳、奼阴，便是极乐宗两位极有名气的女修，号称“极乐双劫”，都是以采补之道闻名。</p>

水蝶兰既然这么，显然有了证据，李珣也就顺着她的思路询问：“是吞阳劫姝，还是奼阴劫女？”</p>

水蝶兰越在这种时候，越是沉静，她悠悠地道：“刚刚树上的指力、此时采补之法，都是如此霸道，自然是‘刮骨抽髓’的奼阴了！她性子阴狠，又精通药性，萧重子在她手上，自然活不下去。”</p>

“刮骨抽髓极乐篇，奼阴劫女果然了得！”李珣目光闪动，却是想起了往事。奼阴劫女他没有见过，不过，与她齐名的吞阳劫姝，却算是一位“故人”。</p>

当年为了抢夺一株仙草，两人生冲突，李珣层层布局，将吞阳重创。</p>

然而吞阳也是了得，危局之下，竟还能以自己的身体设局，李珣自负有阴散人嫡传的采补之术，大意之下，差儿便和今天的萧重子一般，给吸**干。</p>

多亏有幽二这位阴阳采补的宗师援手，才勉强脱身，吞阳也趁机逃逸。</p>

自从那一件事后，李珣对极乐宗的采补之道，可是慎之又慎，做足了防备。</p>

然而，他至今也非常清楚的记得，吞阳烟视媚行的风姿，以及在他身下婉转低吟的美态。甚至便连精关松动时那快美的感觉，也在恐惧之余，使他品味再三。</p>

“……走远。喂，你在听吗？”</p>

水蝶兰的轻嗔之音响在他耳边，李珣“啊”了一声，总算现自己失神了。</p>

此时他身上已有些反应，转眼看水蝶兰的时候，眼神便也不怎么稳重。</p>

女人对这些事情总是特别敏感的，再加上心亦有戒心，水蝶兰打量他几眼，便想到这个关节。她唇角闪过一丝冷哂，也不损他面子，只是将前面的话又了一遍：</p>

“便是萧重子再不济，恐惧之时，也该多撑那么一会儿。奼阴此人我也见过，颇以折磨人为乐，又不知我们在后面追索，此时还不会走远。此外……”</p>

她的眸光扫过周围的环境，这是一处颇为偏僻的山谷，绿草茵茵，偶有矮树，颇养眼。草地上仍有一些凌乱的压痕，显然萧重子临死前，确实是“享受”了一番。</p>

水蝶兰的目光在草地上一扫，后又折了根草叶在手，笑意微微：“我先前还担心萧重子太过硬气，但此时看来，死得果真是干干净净，什么秘密都没留下来！”</p>

李珣这个时候才控制住情绪，闻言奇道：“这怎么？”</p>

“草上有‘迷意颠香’的味道，在交合之际，以特殊法诀催动，便可控人心神。</p>

“此迷香极为珍贵，极乐宗每年能产出三五两，便已不错，效用也是惊人，传言非真人以上，不能辟除。奼阴已下了血本，以萧重子的修为，又怎能抵挡得住，自然什么秘密都留不下！”</p>

李珣心念头风车般转动。此时，林无忧那句“不要让人知道”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现在的事态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他能够及时封堵秘密的话！现在看水蝶兰的模样，似乎还有戏？</p>

他疑问的目光比任何话都要有效，水蝶兰扔下草叶，浅笑道：“教你一个乖，她们驻地在就在七十里外！共十人，除了奼阴之外，还有四女五男。只是她们是到这里来打前站的，大概宗主**妃子会在四个时辰内赶到，那时会带来多少人，便真不清楚了。”</p>

李珣连惊讶的力气都失去了，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水蝶兰会有这么详细的情报。看她之前的模样，可是真不知道奼阴劫女的事情，怎么现在又了如指掌了？</p>

难道她有一条极隐密的信息管道？</p>

水蝶兰看着李珣难以置信的目光，轻描淡写地道：“我过，那些胭脂水粉的味道，可是重得很，你闻不到吗？”</p>

七十里外的香粉味儿？李珣干笑两声，便是她有能嗅到七十里外香粉味儿的灵鼻吧，她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p>

水蝶兰耍了他一记，心情似乎不错，难得长篇大论地为他解释：</p>

“其实也很简单，极乐宗里，不论男女，都佩带香料，还有一些迷香药丸之类，最容易分辨。低辈弟子，男修一般带‘龙犀香’，女修则抹‘流光蝶香’。此两种香粉，都有催情之用。”</p>

“而像是奼阴这样的成名女修，以艳色知名，却精通内媚之术，多数时候，便用‘碧萝藤香’，以清气收敛媚俗之色，也更有效果。</p>

“而除了这三种香，她们还了一炉‘升仙窍’，这却是**妃子最喜欢的香气，平日都在她驻留处燃……”</p>

李珣又不明白了：“那怎么会她是四个时辰后才到？”</p>

“因为这香只了一个时辰！‘升仙窍’是极珍稀的异香，初燃时和其它香料并无不同，但随时间加长，层层香气迭加，便是此界绝无仅有的奇绝美幻。</p>

“**妃子素来娇贵，‘升仙窍’香气累积在五个时辰以下，她是不屑一顾的。她的做派，弟子又怎么不知呢？”</p>

李珣终于恍然，但这时更大的疑问也横亘在他心头：“这个消息可称是冷僻之至，极乐宗的弟子知道这个并不奇怪，怎么水蝶兰也是如数家珍？难道在以前，她也在极乐宗干过？”</p>

他知道水蝶兰不可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也就按下不表。不过，出于好奇心，他又多问了一句闲话：“这‘升仙窍’的香气累积多少，才算最佳？”</p>

水蝶兰不假思索地答道：“三十年，周天之数，芳香轮转，升仙可期！”</p>

李珣暗自咋舌，但他也在此时看到，水蝶兰脸上，一闪而逝的向往之情。显然，那累积了三十年的“升仙窍”，她也是没有闻过的。</p>

也在这个时候，李珣忽地想到了一件事，通玄界人都知道妃子另外还有一个绰号，叫“镜缘妃子”，虽是一些好事之徒擅自加上，也没有人敢当面叫她，不过，那个绰号，可是建立在百分百的事实之上。</p>

看水蝶兰这么个熟悉法，难道……</p>

翻荡起来的景致让李珣口干舌燥，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忽地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脑思路瞬间百转，确认这个方法可行，他哈地一笑，拍手道：“好极，奼阴我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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