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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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明玑这神妙无方的飞剑，李珣大力以拳击掌，叫了一声“好！”</p>

明玑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迳自收回了宝剑，对身边一位负责包扎的不夜城弟子道：“拿一瓶‘虚络生肌散’来。”</p>

那个弟子看上去已被她凛凛之威震住，一时竟未回神，还是一侧的李珣推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急急拿药，又双手奉上，满脸都是仰慕之色。</p>

李珣横了他一眼，怪他没分寸，从他手拿了药，便要替明玑敷上。</p>

只是刚揭开盖子，便被明玑拿了去，然后被她一把按在肩上。</p>

这一下却是按到了一处剑伤，他疼得一抽气，身上已经软了。</p>

明玑毫不避嫌，撕开了他的上衣，在手上抹了药，以真息催，覆在他伤口上，笑道：“既然有能耐冲上去，就要有能耐忍着，看你刚刚还很有血性，怎么现在不成了？”</p>

李珣脸上一红，心却有些吃惊。</p>

明玑的正是他刚刚“以命搏命”的手段，显然自己一直被明玑注意着。虽然她的初衷是好的，但要是因为这而露了馅，可就真的郁闷了！</p>

清虚在一旁拈须微笑，此时也**一言：“珣儿难得在激战之，仍能心智清醒，以清明之心，雷霆手段，颇有当年‘闪灵儿’的风采啊！”</p>

明玑闻言一笑，并不多言。李珣却知她的名号便是“闪灵剑”灵儿”，想必就是宗门长辈对她的匿称。</p>

能将她与明玑相提并论，这感觉，却还不错。</p>

很快明玑便将他身上的伤势都处理干净，而清虚则向旁边一位回玄宗长老，要了一粒“断续灵胶”。</p>

这是通玄界一等一的正骨良药，药性温养之下，似李珣这种硬伤，两三天便能回复如初。</p>

他这边弄好了，便想着明玑肩上的伤。</p>

而当他要开口之际，才忽然想到，虽然长幼分明，但毕竟男女有别；</p>

若是在邪宗也就罢了，现在他怎么也是一个“正派子弟”，这解衣敷药的事儿，他怎么能办？</p>

他这才恍然那不夜城弟子“没分寸”的真义。</p>

明玑看在眼里，唇角一勾，笑吟吟道：“这才看出你平日不用心，若是真到了虚空化婴的水准，这些皮外伤势，哪还用涂抹药物？”</p>

李珣只有苦笑，明着是在为难他，其实也是为他解围了。</p>

不过，看起来，才一阵子没有活动，明玑伤势好像真的合了口。只是衣服上血迹斑斑，看上去还是十分扎眼。</p>

清虚本还在微笑，但当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战场时，笑容已有些苦：“古志玄到底是何居心？他又到底是怎么个做法？自从四九重劫过去，通玄界哪还有这种乱战？”</p>

“给咱们来个下马威罢了群乌合之众！”</p>

话的就是给清虚“断续灵胶”的回玄宗长老，玄符真人。</p>

他同在五名未出战的长老之列，须如雪，却红光满面，状如婴儿，性情颇为直爽，与清虚交善。</p>

清虚最知他性情，闻言只能摇头。</p>

李珣心暗笑，他却明白清虚的意思。</p>

“乌合之众？若是乌合之众，又有谁会拿千百年修为，为玉散人卖命？这些散修妖魔，平日里各行其道，自身的恩怨还算不清楚，现在却个个奋勇争先，恐怕里面有些利益掺合，才是正理！”</p>

清虚就是不明白，玉散人究竟拿出什么好处来，才能哄得这散沙般的大队人马，为他效死力？</p>

这个问题，李珣也不明白！</p>

一边明玑也若有所思：“玉散人应该还有所保留，那些真正的邪修妖人，今日都只出工不出力。还有牛力士、冰妖娘、逆水十妖、三头蛟怪等，明明都是与会有头有脸的邪魔，却至今都没露面。这种情形，还要斟酌。”</p>

玄符听着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号，嘴角**，口也嘶嘶作响：“不用他们出来，便是只来一个玉散人，这边局势就要逆转……”</p>

这老道倒是爽快，一听不对路，立即改口。</p>

清虚眉头大皱：“先前还不觉得，但看场形势，再算上那些隐而不出的邪魔，对方的实力，应当还在我们之上……”</p>

他的话只了半截，不过那未尽之意，李珣也摸了个**不离十。</p>

“此时正道宗门半精英集结于此，实力不可不强大。然而这个所谓的‘散修盟会’，却能集结出比之更强的力量，如此声势，恐怕真的不好收场了！”</p>

是啊，原来他们竟还有这般实力！</p>

以前李珣也听过不少散修的棘手人物，可都是零零碎碎，从没有将他们统合到一起来算过，眼下却是大开眼界。</p>

且不论玉散人是如何将些散修妖魔统合在一处的，单只是这一设想、这一胆略，便令人心凛然生畏！</p>

想想与他齐名的其他二散人，或许心计、修为并不逊色，但光这气魄，便被玉散人压过。</p>

玉散人，不愧为三散人之！</p>

只可惜，轮不到李珣再多想，一位不夜城弟子已上前禀报，安置受伤弟子的静室已布置好，要将这里的伤者尽数转移到安全地带。</p>

李珣这个伤者，自然也在这行列之。</p>

临行前，李珣目光一转，奇道：师叔不去吗？”</p>

明玑微笑挥剑，连鞘长剑打在他腰上：“好没规矩，我哪儿受伤了？”</p>

李珣一声，知道这儿伤势并不被明玑看在眼里，就不再多言，招呼了一声“诸仙师心”，便随手搀起一位重伤号，随引路的弟子去了。</p>

玄符看着李珣离开，了头，忽地转脸看向已很久没有言语的玉岚道姑，哈哈笑道：“神算子，你瞧这孩子，给他批个字如何？”</p>

玉岚平庸的脸上神情一动，却是微笑不语。</p>

玄符还想再问，却被清虚拦着：“你莫为难玉岚道友，弟子前程，自有他自己把握，问天求卜，终不是上策！”</p>

“清虚道友所言，极符合我宗意旨！”</p>

玉岚头一笑：“求卜问卦，终究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不过，所谓观人之气，生死祸福难料，却能略见其人声势消长，这一，倒也无妨！”</p>

此话一出，便是想再进入战场的明玑也收回脚来，颇感兴趣地看去。</p>

不远处剑光宝芒交映，劲气乱流撞击，正打得天昏地暗，这五人却自成一个天地，看起来闲逸得很。</p>

只听玉岚道：“非池物，非蹈矩人。”</p>

“完了？还真个字？”玄符翻了个白眼。</p>

“水镜宗人，你这耍滑头的本事倒是精通！谁都能看出来，那孩子日后定是前途无量；还有，看他那手段，和当年的‘辣手闪灵儿’，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然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俗人……”</p>

玄符看着明玑，哈哈一笑，算是一个道歉，接着又撇嘴道：“神算子，就算是应付差事，也不能这样懒法！”</p>

玉岚但笑不语。</p>

旁边天行健宗的苏曜开口笑道：“玄符道兄好没道理！玉岚道友事先已经好，不管生死祸福，只论声势消长，这样法也没什么。而且，谁不知水镜门人，不开口便罢，开口便无虚言。</p>

“至少你已经知道，那孩子日后必有出息，现在便去打好关系，也是稳赚不赔啊！”</p>

这苏曜仙师在天行健宗实在是个异类，他身材圆胖，面目憨厚，一副好好先生模样，又多言健谈，好结交朋友，可谓交友满天下，和哪个人都能上两句。</p>

也只有他用这种口气话，才不会招人反感，又顺利解围。</p>

玄符笑骂一声，他正闲着没趣，见苏曜话，如何不喜？便干脆和苏曜斗起口来。</p>

了半晌，他一转眼，正好看到不夜城长老天河，正拿着一个罗盘模样的东西盯着看，便叫了一声：“天河老儿，你拿这‘天仪盘’干嘛用？</p>

给古志玄找个风水宝地？“</p>

天河瞪了他一眼，瘦长的脸上却有些紧张：“别出声！奇了怪了，刚刚明明有反应来着，怎么又找不到了？”</p>

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见四面安静，抬头看看，见了周围人的脸色，嘴角不由一抽：“刚刚你们谁有感应？”</p>

“啊？”</p>

“我是，你们有谁觉得刚刚有人潜过去的？”</p>

四位长老加一名杰出的二代弟子，同时摇头，而玉岚道姑刚一摇头，心便是一跳。</p>

一个念头在她心一闪，然后便突然化成语句，跳出口来：“东南方向有警，强敌！”</p>

天心通达，不假虚饰，脱口而出，这正是水镜宗令人赞叹的水镜天心之术！</p>

然而这一次，“天心”来得晚了些。</p>

这话刚一出口，东南方向，便响起一声刺耳的惨嘶！与之同时，一股狞厉凶暴的杀气，宛如草原上突起的风暴，席卷全城。</p>

那浓浊血腥的强压，亦直抵人心最深处！</p>

“那是受伤弟子休养所在！”</p>

在天河长老的惊呼声，人同时暴起，向那方直直冲去。</p>

是个三皇剑宗的，熟人！”</p>

来到休养的静室，不夜城几位精通医术的弟子，已开始忙碌起来。</p>

而李珣这个伤口已得到很好治疗的“病号”，便有些无所事事，只有随处走动，和伤号几位新认识的朋友打打招呼。</p>

至于三皇剑宗的“熟人”，与李珣倒是同病相怜，都是伤在脸上。</p>

原本敷药包扎之后，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孔便有些奇特，再加上已是两年时光的冲洗，李珣花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认出他是当年挟持洛玉姬时，站在洛玉姬身后的一人。</p>

之所以能记住他，是因为这家伙当时的眼神太过凶恶，与他的脸面对比强烈。</p>

李珣倒有些担心，以此人当年的眼神态度，不定就能把自己给认出来。闲得无聊之下，他就在想：“干脆暗下手，将这子灭口罢……”</p>

想到好笑之处，他嘴角一咧，无声而笑，反正别人也看不到，他乐得这样放松。</p>

然而，便在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任何人在见到自己视线之的同类，在刹那间四分五裂、血肉横飞之时，都会是这么个表情。</p>

不只李珣，其他在这附近的诸宗弟子们，眼神都呆滞了。</p>

直到第二个人体撕裂，鲜活的内脏顺着喷溅的血流洒出来时，才有人如梦初醒，大叫一声：“敌袭！”</p>

叫出这一声的，就成了第三具碎尸！</p>

这惊变突如其来，没有半儿先兆，便如同一个巨锤猛砸在众人头，将他们都砸昏了头。</p>

李珣也并不例外。</p>

直到第五个人的脑袋被生生击碎，残块打在他眼角处，他才惊醒过来。</p>

他的脑筋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就在他刹那间想好要如何逃命时，第、第七、第个人，已经步人后尘。</p>

然后李珣便感觉到，一双血红色的眼神在他脸上一扫，那其灼人灵魂的杀气，霎时间将他心所想，抹成了一片空白。</p>

“叮！”</p>

玉辟邪出了久违的尖鸣声，李珣却没有及时恢复过来。</p>

他在脑浑噩之际，本能拔剑。</p>

只是全忘记了右肩的伤势。</p>

剑才拔出一半，肩上、胸口同时传出剧痛，然后他的身子便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撞破了身后的墙壁。</p>

余势不止，再撞上第二堵墙，才滑落下来。</p>

只这一下，他胸口两排肋骨齐齐折断，不知有多少根骨头倒扎进内脏，便是修道之人，生命力坚强，此时也只剩下半条命了。</p>

而这一剧痛，也终于让他清醒过来！</p>

“怎么没一下杀了我？”</p>

难得他还能想这种问题，而此时，隔壁室内，终于传出了一声迟到多时的惨叫声。</p>

叫声方起，那堵刚被他穿透的墙壁便整个崩裂，理所当然的，这一栋房屋，也随之垮掉。</p>

顾不上疼痛，李珣双手交叉，只来得及护住脸面、胸口，便被掉落的碎石埋了进去。</p>

这一下打得好重，他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全挡在面具内壁处，粘糊糊的，实在恶心。</p>

“娘的，要是能躲过那个怪物的辣手，给压十次也认了！”</p>

李珣脑闪过那一对血红色的眸子，心不寒而栗！</p>

他见过的“红眼怪物”不少，像妖凤、血散人，或因体质、或因修炼的法诀，眼睛都是红的。</p>

只是，妖凤的眼眸，恨火缭绕，凄厉决绝；血散人眼则是狠辣凶残，又深有谋算。与这怪物的眼神，都有着本质的不同。</p>

李珣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完全没有任何杂质，只存在着杀戮血腥，纯粹到不可理喻的眼睛！</p>

毫无疑问，这是真正的，妖魔的眼神！</p>

正想着，他忽然觉得身上石堆剧震，然后便是澎湃的气浪袭来，石块乱飞；只一转眼间，他身上的重负便一清而空。</p>

只是，接下的场面，却比乱石压身要糟糕得太多了。</p>

他再次看到了那一双令人心寒的眼睛。</p>

而这一次，李珣心却是出奇的平静。</p>

在外历练这么多年，他若还不能做到关键时刻的心理调适，那便真是死有余辜了！</p>

虽然还有恐惧、惊慌，但这些没必要、也没有用的情绪，都被他压在了心底最深处，不能在心湖泛起丝毫涟漪。</p>

眼下这情形，很像前几个月被古音偷袭的那次，不过还有一关键的差别——老子还有还手的力气啊！</p>

玉辟邪再次出震鸣，只是这一次，却是由李珣催动，挥出了它令人称奇的护主功用。</p>

一圈淡淡的青光碎芒喷而出，在虚空一闪而逝，几乎在同时，空气响起一声难以形容的低响，然后便是一阵“滋滋”烧灼皮肉的怪音。</p>

最后，就是一声沉闷的暴响。</p>

在暴响声突起的刹那，周围像是刮起了龙卷风，碎石尘土漫天飞扬，将方圆数十丈罩了进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