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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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珏弹完琴，接受众人称赞，回到了自己的坐席。禾晏至此后，也没了大快朵颐的兴致，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人过来想要看看她的其他才艺，万一要她写字作诗呢？她总不能又来一句“和夫君有个约定”来搪塞。</p>

战战兢兢的一直坐到下席后，好在总是再没出什么别的岔子。酒酣饭饱，众人散去。禾晏随着肖珏往外走，也就在这时候，大约才能和崔越之单独说说话。</p>

崔越之最年长的那位妾室走在禾晏身侧，稍稍落后于崔越之与肖珏，这妾室年纪长于禾晏，看起来温婉又老实，姓卫。卫姨娘就道：“公子对少夫人真好。”</p>

禾晏愣了一下，正想说“何出此言”，转念一想，便笑眯眯的道：“是啊，我夫君十分疼爱我，平日里对我千依百顺，什么都向着我。我也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辈子才能找到这样的如意郎君。”</p>

卫姨娘“噗嗤”一声笑了，道：“都说济阳女子性情直爽，我看少夫人才是有话说话。”</p>

禾晏心中暗笑，给肖珏安排一个“宠妻无度”的名头，这样一来，在济阳的这些日子，岂不是可以仗着这个“名头”胡作非为。肖珏大概也没想到，会自己挖个坑给自己跳吧！</p>

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进了府里的正堂。也不知是崔越之的第几房姨娘早已备好了热茶，等着他们进去。</p>

崔越之在椅子上坐下来，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p>

几个妾室并着仆人都下去了。</p>

他又笑道：“涣青，玉燕，坐。”</p>

崔越之虽是中骑，却没什么架子，瞧上去和军中的武夫没什么两样。他看着敦厚和蔼，却长了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如看上去钝重的长刀，刀出鞘时，令人胆寒。</p>

肖珏与禾晏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p>

“昨日我本来要回来一道接你们的，可王女殿下留宴，一时回不来。今日才得以相见。”他细细的端详了肖珏一会儿，叹道：“刚刚咋席上我只觉得你长得好，眼下仔细看来，你和我那死去的大哥，还是有一些相像的。”</p>

禾晏：“……”</p>

“和我看着也有些神似。”崔越之道：“不愧是我崔家人。”</p>

禾晏：“……”</p>

肖珏颔首。</p>

“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只有我两个拳头大？也许只有一个拳头。”崔越之说到此处，“大哥都舍不得让我碰。后来你被人带走……”他眸光黯然，“大哥大嫂临死前都想着你，如果今日他们能看见生的如此出色，想必会很高兴。”</p>

肖珏沉默。</p>

崔越之自己反倒笑起来，“看我，没事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干什么，败兴！涣青，玉燕，你们这次来的正好，过不了几日，就是春分，咱们济阳的水神节，一定要凑凑热闹，保管你们来了就不想走。”</p>

禾晏讶然：“春分？”</p>

“怎么？”崔越之道：“可是有什么不妥。”</p>

“没、没有。”禾晏笑起来，“只是我的生辰也是春分……后几天，真是很巧。”</p>

“果真？”崔越之也惊讶了一瞬，随即大笑起来，“看来玉燕和咱们济阳颇有缘分！生辰正好遇上水神节，涣青，介时你可要好好为我们玉燕庆生。”</p>

肖珏瞥她一眼，道：“好。”</p>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崔越之站起身，道：“涣青，玉燕，你们随我去祠堂给大哥大嫂上柱香。你们也多年未见，若他们在天有灵，得知涣青如今已经成家立业，定然很欣慰。”</p>

禾晏与肖珏便跟去了祠堂，随着崔越之上完香后，天色已经不早，崔越之便让下人带他们回屋去，早些休息。等明日到了，再在济阳城里游玩走动。</p>

待二人回到屋，禾晏便迫不及待的在塌上先坐下来，边道：“累死我了！正襟危坐了一整日，扮女子可真不是人做的活，就算在演武场里日训都比这轻松得多。”</p>

“‘扮’女子？”肖珏轻笑一声，“看来你真的不把自己当女的。”</p>

禾晏也很无奈，心想，肖珏找来的这对夫妻也是，偏偏是个才女，若她要扮演的是“武将家的女儿”或是“码头船工帮着搬石头挑柴的姑娘”，定能天衣无缝。</p>

肖珏脱下外裳，放在软塌旁侧的木几上，禾晏坐起身，“今日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出手相助，就要出大事了。”</p>

“我不是宠妻无度，对你千依百顺，事事为你着想吗？”肖二公子声音带着刻薄的调侃，“应该的。”</p>

禾晏：“你听到了？”</p>

虽然说都是假的，不过被肖珏听到，还是令人怪不好意思的。她笑道：“我这不是为了让咱们的夫妻关系显得更恩爱，更真实嘛，少爷勿要生气。”</p>

正说着，外头有人敲门，禾晏道：“进来。”</p>

翠娇和红俏一人提着一个食篮进来，将里头的碟子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在桌上，禾晏怔住，问：“我没有让人做吃的进来。”</p>

“我叫的。”肖珏道：“放在这里，出去吧。”</p>

翠娇和红俏便依言退出里屋。</p>

禾晏奇道：“你没吃饱吗？刚刚在宴席上。”</p>

肖珏微微冷笑：“不知道是谁因为凌绣坐立难安，惊弓之鸟，连饭都不吃。”他道：“出息？”</p>

禾晏呐呐：“你发现了啊。”</p>

肖珏：“是个人都发现了。”</p>

“有这么明显？”禾晏很怀疑，但看见桌上的饭菜立刻又高兴起来，只道：“所以这些是特意给我的？谢谢少爷！少爷，您心肠太好了，天下没有比你更好的人。”</p>

“别说了，”肖珏微微蹙眉：“听的人恶心。”</p>

禾晏早已习惯他这人说话的样子，拉着他一道在桌前坐下，“就当宵夜了，你也一起吃吧。”</p>

“不吃。”</p>

“吃吧吃吧，”禾晏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分给他一双筷子，“你看这里有两双筷子，本就是为两人准备的，我一人吃不完。帮个忙少爷。”</p>

肖珏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淡道：“禾大小姐可能低估了自己的好胃口。”</p>

“我虽然好胃口，但也不是个饭桶。”禾晏道：“再说了，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秀色可餐，我本来能吃三碗饭的，但看见少爷这般相貌风姿，我能吃五碗。”</p>

肖珏噎了一刻，“你是猪吗？”</p>

“说话别这么难听。”禾晏说着，将一盘虾籽冬笋和三丝瓜卷推到他面前，“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吃吧。”</p>

肖珏一怔，片刻后，抬眼看向她：“你怎么知道？”</p>

禾晏往嘴里塞了一片千层蒸糕：“我吃早饭的时候看到你夹了两筷，中午宴席上的时候又夹过。不喜欢的东西你都不会碰，估摸着你应该喜欢吧。但你好奇怪，怎么喜欢吃素的，有钱人家都这般讲究么？”难怪腰这样劲瘦，她心想。</p>

肖珏没有回答她的话，只低头慢慢用饭。</p>

禾晏也没管他。她少年的时候要做男子，因着怕露陷，没事便格外喜欢琢磨细节，毕竟细节决定成败。禾家的男子都被她仔细盯着过，一度还有人以为他心智有问题。后来在军中时好了些，毕竟已经当了多年男子，早已有了经验。</p>

她要真观察一个人，必然能观察的很仔细，何况肖珏如今与她朝夕相处，想要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实在是太容易了。</p>

“你生辰真是春分后？”禾晏正吃得开心，冷不防听到肖珏这样问。</p>

她顿了一下，面上却不显，满不在乎道：“怎么可能？我那是随口一说，万一崔大人要送我生辰礼物呢？岂不是还能借此机会好好赚一笔。”</p>

肖珏哼了一声：“骗子。”</p>

“我哪里算骗子，”禾晏得寸进尺，大胆回嘴，“我看今日少爷在宴席上才是装的天衣无缝，骗过了所有人。什么‘我与内子有个约定’……哈哈哈，少爷，老实说，我真没想到能从您嘴里听到这种话。”</p>

肖珏好整以暇的看着禾晏取笑，待她笑够了，才问：“很好笑？”</p>

“是很好笑啊。”</p>

他点点头：“那你以后自己应付吧，乔夫人。”</p>

禾晏笑不出来了。</p>

她道：“少爷，我是随口一说的，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p>

肖珏没理她，不紧不慢的喝汤。</p>

“小气。”她道：“真是小气的令人叹为观止。”</p>

肖珏仍不为所动。</p>

禾晏眼珠一转，放柔了声音：“夫君，妾身错了，请夫君饶恕妾身的无礼，妾身再也不敢了，夫君，夫君？”</p>

肖珏忍无可忍：“……闭嘴！”</p>

他道：“你给我好好说话。”</p>

禾晏明了，原来冷漠无情的肖都督，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角儿，她哈哈大笑起来。</p>

笑声传到了隔壁，正和林双鹤打叶子牌的飞奴赤乌二人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p>

赤乌叹道：“做戏竟要做到这种地步，都督也实在太拼了，那禾晏也是，几乎是将自己看成了女子。他们都这般，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p>

飞奴无言以对，林双鹤闻言，也忍笑道：“嗯……确实，十分努力。”</p>

……</p>

夜里依旧是一人睡床，一人睡侧塌。</p>

第二日一早，禾晏起得稍晚了些，醒来的时候，见肖珏正站在门口与飞奴赤乌说话。</p>

禾晏梳洗过后，翠娇和红俏送来厨房的早食，禾晏便对肖珏道：“少爷，吃饭了。”</p>

“你自己吃吧。”肖珏道：“今日我有事外出，不在府中。你与林双鹤呆在府上，不要乱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