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折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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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出门，禾云生的脑海里，都回想着禾晏方才的那句话。</p>

“你想不想去学堂啊，云生？”</p>

想，自然是想。学堂有文书先生，武馆先生，他能和同龄的少年们一道学习，待时令一至，科考也罢，武举也罢，都能凭借自己谋一份前程。而不是如眼下这般，自己胡乱练一气，实在是很糟糕。</p>

从前是他们家没有银子，可如今他们有银子了，禾云生的心底，被压抑的渴望又渐渐生出来</p>

他偷偷看一眼走在身侧的少女，禾晏……自从禾晏病好后，好像家中的一切都好了起来，不再是沉沉如一潭死水，这潭水不知什么时候被风掠过，荡起涟漪，于是陈旧之气一扫而光，花红柳绿。</p>

是春天哪。</p>

禾晏注意到他的目光，忽的抚上自己脸庞上的面纱，再次警告道：“说好了等下见到父亲不许露馅，知道吗？”</p>

“......好。”禾云生艰难回答。</p>

校场在城门东头的一大片空地处，禾晏一次也没去过。她行军回京以后，禾如非代替了她，之后所有一切“飞鸿将军”的活动，她都没能参与。只是曾作为许大奶奶踏青之时，偶然路过一次，那时候她是很向往的。</p>

京城的校场，还是很大的。旗杆台上旗帜飞扬，有时候将官会在此阅兵，那就非常阔达了。不过近年太平盛世，校场便几乎成了富家子弟们在此玩乐骑射的地方。四处都设有箭靶和跑道，兵器架上的兵器琳琅满目。</p>

禾晏一走到此地，便有些移不开眼。</p>

她曾有一把剑，名曰青琅，无坚不摧，削铁如泥。伴随她征战沙场多年，出嫁许家时，她没有带上她，即便她很想。</p>

禾元盛对她说：“许家是书香门第，你若带剑前去，只怕你夫君婆母不喜。”</p>

她的亲生父亲禾元亮也关心的指点她：“这样不吉利。”</p>

所以她便把青琅留在家中，嘱咐家人好好保管。可是成亲刚回门的时候，青琅便挂在了禾如非腰间。</p>

她质问禾如非，禾如非还没说话，禾元盛便道：“如非现在是飞鸿将军了，若是佩剑不在，别人会怀疑的嘛！”</p>

“对嘛对嘛，反正你以后也用不上了。”禾元亮帮腔。</p>

她一腔回门的欣喜如被冷水浇灌，从头凉到底，也就是那时，她突然意识到成亲意味着什么，将飞鸿将军这个名号交出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今以后，她是许家的大奶奶，禾家的二房嫡女，在家相夫教子，和夫君举案齐眉，那些佩剑、骏马、战友以及自由，用血拼来的功勋和战绩，都将拱手让给另一个人。</p>

并且无人知晓。</p>

先是她的青琅，其次是她的战马，再其次她的部下，她的一切。过去数十年的辛劳，为他人作嫁衣裳。</p>

她一无所有。</p>

禾云生问：“喂，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p>

禾晏一怔，回过神来，笑道：“无事。”她左右看了看，“怎么没看到父亲？”</p>

“他们好像在那边，”禾云生指了指另一边的跑道，“大概在驯马。”</p>

校场时常买回有新的马匹，有些性子桀骜不服管束，需要驯养一段时间。如今的城门校尉品级极低，不巡城的时候，从某种方面来说，几乎成了勋贵子弟来校场骑射的陪练。</p>

“我们过去吧。”禾云生道。</p>

禾晏点头，忽又停下脚步，从兵器架最上端捡了根铁头棍握在手中。</p>

禾云生：“你拿这个做什么？”</p>

“感受一下。”禾晏道：“走吧。”</p>

禾云生无言以对，两人朝马厩旁边的跑道走去，还未走近，便听得一阵喧哗。两人抬眼看去，两匹马从面前疾驰而过，一马上坐着一名锦衣公子哥，另一马上坐着的人如黑熊般壮实黝黑，不是禾绥又是谁。</p>

禾绥这是在和谁赛马？</p>

“公子好厉害！”旁边还有观看的小厮，一脸兴奋，“三场了，每次都赢！”</p>

唔，已经三场了么？禾晏抬眼看去，这一看不打紧，乍看之下便皱起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