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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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苇从韩菁办公室出来的时候, 面色如常。</p>

顾晓池问她：“菁姐找你聊什么？”</p>

葛苇嘻嘻哈哈的：“我帮她挖橙果这么大一墙角，她不得打我一笔巨款啊？”</p>

她一把揽住顾晓池的肩：“走！姐请你吃肉去，巨贵的那种！”</p>

葛苇还真的带顾晓池去了。</p>

一家日式烤肉店, 就是她上次敲韩菁竹杠的那一家，真的很贵。</p>

她把菜单甩给顾晓池：“随便点。”</p>

顾晓池又把菜单还给她：“你点。”</p>

可能连韩菁都看不出葛苇最近胃口不好，但顾晓池能看出来。</p>

葛苇装作对一切食物都很有兴趣的样子, 大口大口往嘴里塞。</p>

但顾晓池能看出一个细节，葛苇会把食物在嘴里包很久, 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p>

还有, 顾晓池回片场之后, 发现葛苇在洗手间待的时间, 也比之前久。</p>

出来的时候眼尾染了一点粉红，有时连鼻尖也泛着一点微红，看上去像是哭过。</p>

不过葛苇还是和以前一样嘻嘻哈哈，她揉揉鼻子，讲个笑话, 也就遮掩过去了，没有人会注意到。</p>

顾晓池看着葛苇翻菜单。</p>

葛苇也没跟自己客气，点了很多肉, 都是她以前爱吃的那些。</p>

她深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之前她为了让心理状态好起来，吃的很努力，现在顾晓池回来了, 她要吃的更努力。</p>

顾晓池想了想：“点个粥吧。”</p>

她怕葛苇吃了这么油腻的会难受。</p>

烤肉很快端上来了, 顾晓池帮葛苇包。</p>

葛苇说：“多给我蘸点酱。”</p>

又说：“生蒜包那么一小片哪够啊，你给我来一整瓣。”</p>

顾晓池：……</p>

她包好了，葛苇也不伸手接, 笑嘻嘻的直接把脸凑过来，张开嘴：“啊——”</p>

顾晓池笑着塞进她嘴里。</p>

一顿饭吃的挺平和，葛苇没有像以前那样走神，好像真的很开心的样子。</p>

顾晓池要的那碗粥没人吃，直接打包了，两人开车回家。</p>

葛苇洗完澡以后，顾晓池帮她吹头发。</p>

一边吹一边叫了她一声：“苇姐。”</p>

“嗯？”</p>

“你有什么都会跟我说的吧？”</p>

葛苇愣了一下。</p>

“说什么？说我百年之后，有几位数的QQ号给你继承吗？”</p>

顾晓池伸手在葛苇的头上点了一下。</p>

葛苇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p>

也没正面回答顾晓池的问题。</p>

两人上床睡觉。</p>

顾晓池还是那样，面向葛苇睡着，把葛苇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里。</p>

她看着葛苇。</p>

葛苇觉得自己很难入睡的时候，会吃一些助眠的药。现在，她的一张脸埋进浓密的乌发里，静谧的睡着。</p>

今晚没有月光，葛苇的一张脸，全都在阴影里，显得有些黯淡。</p>

顾晓池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的不安着，把葛苇的手握的更紧了一点。</p>

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p>

她做了一个梦。噩梦。</p>

梦里，她又回到了初见葛苇的那个地方，橙果的顶楼。她心下仓皇，四处张望，发现葛苇果然也在那里。</p>

这一次没有乔羽，是葛苇，自己翻到了护栏外面站着，穿着今晚的那套桑蚕丝睡衣，淡淡的脏粉色，滚了黑色的边。</p>

顾晓池叫她：“苇姐。”</p>

可顶楼的风特别大，一阵阵的刮过。顾晓池的叫声，被湮没在一片风声里。</p>

葛苇也不知是听到了顾晓池的叫声，还是感应到了顾晓池的到来，她回头，冲顾晓池笑了一下。</p>

像是在笑。像是期盼。像是哀伤。像是解脱。</p>

她在期盼什么呢？顾晓池想：她是期盼自己伸出手去拉她，还是不要伸出手呢？</p>

顾晓池开始往葛苇那边跑，迎着呼啸的狂风，拼命摆动双臂。</p>

可还没等她跑近，葛苇就从楼顶跌了下去。</p>

或者说，这一次，是她自己一跃而下。</p>

像一根崩了太久的弦，突然一松紧，反而啪的一声，断了。</p>

“苇姐！”顾晓池又拼命叫她。只是这一次，她的叫声被彻底湮灭在风声里。</p>

葛苇的身影像一片枯叶，缓缓坠落。</p>

顾晓池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p>

她发现是葛苇把她摇醒的。</p>

葛苇伸过来摇她的那只手上，也全是冷汗。</p>

见顾晓池醒了，葛苇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出去。”</p>

她直接拉着顾晓池下床，跌跌撞撞的，把顾晓池推出了房间。</p>

又把卧室的门锁了。</p>

顾晓池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卧室外面。</p>

从噩梦中的顶楼，到葛苇家卧室的门口，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p>

只是无论梦境还是现实，葛苇都穿着那件脏粉色滚了黑边的睡衣，桑蚕丝的料子很薄，她一出汗，就狼狈的贴在身上。</p>

她本来想敲门，想叫葛苇。</p>

想了想，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缓缓的，背靠着门板，坐了下来。</p>

隔着一扇门，她能听到卧室里的动静。</p>

刚开始很安静。后来，像是有人在哭，把头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p>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哭声消失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好像是葛苇缓缓走了过来。</p>

不知是不是默契，葛苇也像顾晓池一样，背靠门板，缓缓坐了下来。</p>

两人背靠背坐着，中间就隔了一扇门板。</p>

顾晓池觉得自己，好像还能闻到葛苇身上的香味，也不知是不是幻觉。</p>

葛苇轻轻叫了一声：“小朋友。”</p>

顾晓池马上回答她：“我在。”</p>

葛苇“嗯”了一声。</p>

顾晓池问：“要我进来么？”</p>

葛苇说：“不要。”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很疲惫。</p>

顾晓池能够想象她的样子，坐在地上，膝盖拱起来，双臂抱着膝盖，头深深的埋进双臂里。</p>

顾晓池又说了一次：“我在。”</p>

“苇姐，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这里。”</p>

******</p>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p>

虽然温度不高，但阳光很灿烂，一大早就透过窗子照进来，好像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梦。</p>

顾晓池热了昨晚打包回来的粥，又烤了吐司，给葛苇当早餐。</p>

葛苇洗漱出来，看了一眼吐司，又抬头，眯眼盯着顾晓池。</p>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求我？”她问顾晓池：“今晚又想几次？”</p>

顾晓池被她问的一噎：“没有的事。”</p>

葛苇：“那你为什么给我的吐司抹了这么厚一层巧克力酱？”</p>

她把吐司伸到顾晓池面前用力晃着。</p>

顾晓池伸手想去接：“你不吃那我给你换一片。”</p>

葛苇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谁说我不吃了。”</p>

她一口咬去半片吐司，一副“先吃再说”的英勇架势。</p>

巧克力酱抹的厚，此时沾在葛苇的唇角，像偷吃的猫。</p>

顾晓池凑过去，吻上葛苇的唇角。</p>

舌尖轻轻一扫，把那一点巧克力酱，扫到自己嘴里去。</p>

葛苇媚笑着问她：“你是想吃巧克力酱啊，还是想吃我？”</p>

顾晓池一脸正经的回答她：“当然是吃巧克力酱啊，奶奶从小教育我，不能浪费食物。”</p>

葛苇恨不得把手里剩的半片吐司，直接扔顾晓池脸上。</p>

“至于你嘛……”顾晓池又慢条斯理的说：“留着晚上在吃。”</p>

葛苇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啧啧啧，啧啧啧。”</p>

“你这小崽子，是彻底学坏了。”</p>

顾晓池笑着环抱住葛苇的腰，头从后面埋在葛苇的肩上。</p>

葛苇睡衣领口开的大，顾晓池这样把脸埋进去，就能碰到葛苇肩膀上的皮肤，柔嫩的，白皙的，像刚剥出来的荔枝。</p>

她张嘴，轻轻咬住。</p>

葛苇的脑子里蹦出她为数不多知道的成语之一：耳鬓厮磨。</p>

全身像窜过电流一样。</p>

今天是周末，顾晓池没课，一早就可以开车送葛苇去片场。</p>

电影还有三天就拍完了，这几天已经陆续有很多演员杀青，片场里都是订来送给他们的花，一片喜庆。</p>

葛苇在镜头前演戏，偶尔喊个NG，是她自己跟自己的较劲。</p>

顾晓池和韩菁远远站着，看着。</p>

“杀青那天。”</p>

顾晓池问韩菁：“我跟着一起去，行么？”</p>

韩菁想了想：“行吧。”</p>

既然顾晓池是葛苇心理问题的症结，那也该听听医生对顾晓池怎么说。</p>

顾晓池跟韩菁站在一起，葛苇演完一场戏从镜头里走出来，还是像往日一样，笑嘻嘻挂在顾晓池的肩膀上。</p>

夜里葛苇突然情绪崩溃的事，二人都没有再提起。</p>

三天后。</p>

葛苇一个人先进了诊室，顾晓池和韩菁在外面等。</p>

葛苇出来的时候神情有点古怪。</p>

顾晓池有点紧张，问她：“医生怎么说？”</p>

葛苇说：“你先进去。”</p>

顾晓池敲门，走进医生的诊室。</p>

她自我介绍：“我是顾晓池。”</p>

医生点点头：“我知道。”</p>

顾晓池问：“苇姐……情况怎么样？”</p>

医生据实以告：“并不太好。”</p>

“其实跟乔羽相处的十多年间，她一直藏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乔羽的事完了以后，她像一根崩了太久的弦，突然松了劲，反而是最危险的时候。”</p>

顾晓池点头。</p>

这跟她自己的感觉一样。</p>

医生说：“在这种情况下，你变成了她唯一的情感寄托，她把你看的太重，怕你远走高飞，又不想表现出来，给你施加太大压力，所以，她自己的心理压力就越来越大。”</p>

顾晓池问：“那我们该怎么办？”</p>

“你知道脱敏吧？”医生说：“如果一种过敏，真严重到一定程度，又没有特效药，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过敏原。“</p>

顾晓池沉默的看着医生。</p>

医生说：“如果她始终调整不过来自己的心理状态，对你们俩都会是很沉重的负担，尤其是对你。”</p>

“你这么年轻，能坚持多久呢？”</p>

“所以，无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我都建议你们分手。等找回健康了，再来谈感情。”</p>

顾晓池沉默的带上了诊室的门。</p>

葛苇和韩菁站在窗边抽烟。</p>

要不怎么说葛苇这人魅力大呢，她跟护士妹妹说，她和韩菁把窗户大开着抽烟，保证一丝烟味都不会飘到走廊里。</p>

这家医院是预约制，现在没有其他病人。葛苇粲然一笑，护士妹妹竟然被她劝服了。</p>

葛苇和韩菁正大光明的抽着烟，葛苇瞥韩菁：“你得学学我的话术啊，包你谈起合同来无往不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