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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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池愣愣的盯着电视。</p>

电视上的那张脸很熟悉, 她走过去，摸了摸屏幕。</p>

屏幕带静电，好似要把人的手吸上去。</p>

浓黑的发, 娇俏的美人尖。肤白胜雪, 唇似牡丹。</p>

上扬的眼尾, 微翘的唇峰, 明明眼神里带着一点哀伤，看上去却还是妖精似的, 自带魅惑。</p>

顾晓池摸过屏幕上葛苇的眉, 又摸过她的唇。</p>

电视凑近了就显出分辨率的问题来, 总不像真人那么真切。</p>

葛苇眼神里的哀伤, 显得幽幽的，是因为她在唱的歌吧。</p>

葛苇唱歌是真好, 现在成了各档音乐综艺的常客, 这次又请了她和一堆跨界的演员，大家一起来竞争歌王。</p>

葛苇选的是一首慢歌。</p>

她对着立麦在唱：</p>

“刻在我心底的名字,</p>

你藏在尘封的位置,</p>

要不是这样我，</p>

怎么过一辈子。”</p>

葛苇唱的动情。</p>

她唱歌本来就是这样, 音准不是最好, 节奏不是最好, 可从咬字到发音到情绪, 有一种她自己的味道。很特别。</p>

她握着立麦, 身子晃啊晃的，一种淡淡的情绪萦绕在她周身，很容易就把人，带进她歌声营造的情境。</p>

这会儿唱着歌, 眼睛望着摄像机，或者望着摄像机前的某人。</p>

她的眼圈有一些微红，不知是因为唱得投入，还是仅仅因为那酒红的眼妆，容易让人产生错觉。</p>

葛苇的心底，也刻着这样一个名字吗？</p>

顾晓池修长的手指，摸过她的发，她的眉眼，她的唇。</p>

可摸不到她的心。</p>

顾晓池鼻子发酸，喉头也堵堵的，可她摸了摸脸上，并没有眼泪。</p>

她好像并不想哭，只是那种被树根缠住脚的感觉又来了，这一次那些树根爬得更高，又缠上了她的手。</p>

摸屏幕上葛苇脸的动作，也变得困难起来。</p>

顾晓池最开始还能跟那些隐形的树根斗一斗，但很快就败下阵来。</p>

她手脚无力，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回到沙发上坐下，摸过手机。</p>

她发了一条信息，求助信息。</p>

是给乔羽的。</p>

她说：“完了，羽姐，我好像不会哭了。”</p>

******</p>

这一夜葛苇睡的很不安。</p>

睡觉之前，她到阳台上看了好几次月亮。</p>

今晚满月，月光皎洁如溪。不是令人心慌的血月亮，也不是那种毛茸茸的月亮。</p>

知了叫着，夜风拂着。盛夏的夜晚，静谧美好。</p>

屋里的空调，呜呜呜的吹着，凉凉的很舒服，可葛苇总觉得心里躁。</p>

她倒了一杯红酒喝了，不满足，又开始喝白兰地。</p>

直到乔羽洗完了澡，来敲门说“晚安”，葛苇把酒瓶藏了起来，笑着跟她说“晚安”。</p>

之后葛苇就没喝酒了，因为不能让乔羽看到，不能让乔羽也想喝酒。</p>

也必须关灯，不能影响乔羽休息。</p>

葛苇躺在床上，刚开始心跳的厉害，砰砰砰的。</p>

没来由的心慌，让葛苇闭不上眼，睁着眼，望着洁白的墙壁。</p>

小区里有一点点路灯灯光，还亮着，树的影子被投射在墙上。</p>

有一丝风，树的影子就跟着晃动，墙上影影绰绰的，像什么人在不断挥舞手臂。</p>

是在求救吗？那无声的呼喊，让人不安。</p>

喝的酒好像起了点作用，葛苇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的。</p>

被一阵铃声吵醒的时候，葛苇一下子坐了起来。</p>

好像一整晚的不安，都是在等着这个电话似的。</p>

葛苇接起：“喂。”</p>

明明空调开着，可葛苇满满一背的冷汗。</p>

昨晚也没做什么梦，不知为什么出这么多汗。葛苇特意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梦境。</p>

一片黑，一片白，很极端的颜色，但里面什么都没有。</p>

电话接通了，韩菁的声音传来：“瞒不住你了。”</p>

葛苇冲出房间的时候，乔羽在门口等，问她：“是晓池？”</p>

葛苇边点头边往外面跑，身上就穿着一件睡衣。</p>

乔羽随手扯了两件衬衫跟在她身后。</p>

葛苇爬上奔驰大G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穿鞋，乔羽钻进副驾，丢给她一双球鞋。</p>

葛苇匆匆低头穿了，踩实油门，车一下子轰鸣而出。</p>

乔羽一直握着副驾边的把手。</p>

葛苇车开得太野，一路也不知闯了多少红灯。</p>

还好这时才凌晨5点过，早高峰还没到，马路上的车不算特多。</p>

有一些被葛苇超车的司机，直接摇开车窗破口大骂，葛苇没听到似的，继续横冲直撞往前开。</p>

嘴唇紧抿着，脸色苍白。</p>

头都没梳，乱乱的蓬着，因为微微烫了一点卷度，此时跟狮子似的。</p>

乔羽也一路没说话。</p>

开到地方，葛苇横七扭八把车往路边一停，拔腿就往一栋楼的方向跑。</p>

乔羽追着她，勉强把衬衫披在她身上。</p>

葛苇跑向的地方乔羽也知道，是顾晓池的出租屋。</p>

葛苇狂按电梯按钮，没停过，嘟嘟嘟、嘟嘟嘟的，听得乔羽跟着心烦意乱。</p>

终于“叮”一声，电梯门开了，里面还有人，被葛苇一把拽了出来，吼道：“赶紧的，出人命了！”</p>

被拉出电梯的两人，面面相觑。</p>

面前的女人，穿一件黑色丝缎睡衣，披着一件白衬衫，脚上是一双姜黄色球鞋，头发乱蓬蓬的。</p>

一张脸很白，白得毫无血色，包括嘴唇，像灰败的花。</p>

两人愣是没看出这是影后葛苇。</p>

葛苇和乔羽直接乘电梯到了顶楼。</p>

推开天台那扇小门的时候，葛苇手都在抖。</p>

这一幕她太熟悉了，噩梦重演似的。</p>

曾经慕雨出事的时候，就是这样。</p>

她推开门，远远已经看到韩菁站在那里。</p>

慕雨出事时，站在那个位置的人是乔羽。现在乔羽跟在她的身后。</p>

葛苇这会儿没跑了，慢慢的走过去。</p>

像是怕惊扰了那个站在天台边缘的人。</p>

那人被清晨的风吹着，身子单薄，显得摇摇欲坠。</p>

葛苇轻轻动了动嘴唇，叫她：“晓池。”</p>

一瞬间眼泪就下来了。</p>

她没想到这辈子，这个名字还能从她的嘴里喊出来。</p>

顾晓池回头过来看她。</p>

她本来就高高瘦瘦，这段时间好像又瘦了，站在清晨的风中像一根竿子，一个重心不稳，就会直接被风吹下去。</p>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从云层里透出来，呈现一种奇异的浅金色，给万事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p>

葛苇鲜少看到这个点的太阳，觉得奇幻的不似人间。</p>

淡蓝的天。透白的云。浅金的太阳。浅笑的顾晓池。</p>

顾晓池在笑。</p>

顾晓池为什么在笑呢？葛苇看着顾晓池，早已经泪流满面。</p>

顾晓池在叫她：“苇姐。”</p>

葛苇哭的更凶了：“晓池，我在这里。”</p>

“晓池，对不起。”</p>

曾经慕雨站在顾晓池那个位置，葛苇也说了一千遍一万遍对不起。</p>

然而没用。</p>

现在葛苇心慌的不行。</p>

她蓬乱的卷发被风扬起来。她白衬衫的衣角被风扬起来。她黑睡裙的裙脚被风扬起来。</p>

姜黄色的球鞋，连鞋带都是姜黄色，此时被她踩在脚下，凌乱的一团。</p>

顾晓池说：“苇姐，别哭。”</p>

顾晓池很专注的望着她这边。</p>

葛苇擦了擦眼睛，才能发现顾晓池不是在看她。</p>

而是在看她身边的乔羽。</p>

“羽姐。”顾晓池轻轻叫了她一声：“这是你想看到的吗？”</p>

葛苇一愣。</p>

身边的乔羽面色沉静：“你在说什么？”</p>

顾晓池把手机抛出来，韩菁像是跟顾晓池很默契，伸手一把在半空中接住。</p>

韩菁捏着手机，向乔羽走过来。</p>

她问乔羽：“你有什么想说的么？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p>

葛苇不明白韩菁在说什么，跟着看了乔羽一眼。</p>

乔羽的脸色很白，但她的皮肤本来就是冷白色，这会儿也说不清是平静，还是内心受了什么震动。</p>

她的嘴唇动了两动，又沉默，最后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p>

韩菁笑了一下，她低头，给顾晓池的手机解锁，翻着些什么。</p>

葛苇心里疑惑：为什么韩菁知道顾晓池的手机密码？</p>

韩菁翻出了什么，递到葛苇面前。</p>

乔羽伸手想去拿，韩菁躲开：“你不用看了，你很清楚里面的内容不是吗？”</p>

绕开乔羽，把手机递到葛苇面前。</p>

乔羽也不好抢得太明显。</p>

葛苇接过手机，低头看，是顾晓池和乔羽的聊天记录。</p>

乔羽经常在陪顾晓池聊天、开导顾晓池，这事葛苇是知道的，韩菁之前告诉她了。</p>

只是这会儿越看，葛苇的脸色就越沉。</p>

她抬起头来看着乔羽。</p>

乔羽也看着葛苇，不过她的脸色很平静。</p>

乔羽这样的反应，让葛苇看向乔羽的眼神渐渐变得疑惑起来。</p>

她开口，声音是颤抖的：“你这是……诱导自sha你知道吗？”</p>

乔羽很平静的说：“我只是在开导她，如何从痛苦中解脱。”</p>

葛苇捏着顾晓池手机的手指，也在抖。</p>

那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写着：</p>

“吃yao其实没用，我都吃了这么多年了。”</p>

“生活没有任何趣味。”</p>

“从lou上跳下去不会痛的。”</p>

“一瞬间，像睡着了一样，之后就什么痛苦也没有了。”</p>

葛苇的声音抖得厉害：“为什么要这么做？”</p>

肩上披着的白衬衫，乔羽刚刚给她披上的那件，此时被吹过的一阵风，吹到了地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