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7章 锥心刺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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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澈带着云希飞出麒麟神域，待确认离开西门博云的灵觉范围后速度陡增，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沙漠与城域，直至飞入沙暴之中。</p>

相比于云澈到来之时，这里的沙暴也已和缓了许多。</p>

离开沙暴区域时，光线非但没有变得明澈，反而陡然暗下。</p>

视线所及，前方的世界一片灰朦，仿佛糊着一层永恒不散的浓雾，分不明大地与苍穹，更无法触及那仿佛并不存在的边缘。</p>

雾海……两个字现于云澈的魂海之中。</p>

雾海的“雾”，是太过浓重的渊尘。它占据着深渊九成以上的空间，是深渊万灵皆知的死地。越是深入，渊尘越是浓邃，渊兽越是可怕，也越是接近死亡。</p>

麟渊界临近雾海，在到来的第一天他便已知晓。</p>

脱离了麟渊界，云澈一直紧绷的魂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分。虚弱与剧痛疯狂袭来，仿佛有万重山岳横压在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p>

失序的气息和明显晃荡的飞行轨迹让云希察觉到了他的异状，她冷冷开口：“放我下来。”</p>

边缘之地，本就生灵稀少。这里又临近雾海，神识所及，并无人烟。</p>

以往每次开启神烬，他必然在反噬下昏厥许久，此次竟又强撑了如此之久，不仅他的躯体濒临崩溃，就连意识也已出现了明显的恍惚。</p>

没有坚持，云澈缓缓落下，脚触地面的刹那，虚脱感和瘫跪在地的欲念无比之强烈，但他生生站直，更竭力保持着身躯的平稳。</p>

他必须先为云希疗愈伤势……必须。</p>

至少……不能在她面前倒下。</p>

意识从一时的恍惚中艰难恢复冷醒，这才发觉云希早已从他身上脱离，移身到十步之外。</p>

她的伤口早已封结，气息格外平缓，断然没有了麟神境中那濒死的惨状。</p>

同样的伤势，落在人身上的确极其惨重，但她毕竟是龙神。</p>

即使云澈如今意识有些混沌，但依然明白过来，云希先前的状态是装的。或许是为了降下西门博容一众人的戒心，也或者……只是为了激怒他。</p>

他喉咙嚅动，颇为艰难的喊出了那个到了此刻，依然如迷梦一般的名字：“云……希……”</p>

“我叫龙希！”她背对着他，声音一片冷淡：“‘龙’取母姓，‘希’为母赐，不要再叫错！”</p>

她的身上，浮动起一层淡薄，但无比纯粹圣洁的白色玄光，无声疗愈着身上的创伤。</p>

那是运转中的生命神迹……她果然也继承了她母亲的光明玄力，还修成了生命神迹。</p>

云澈向前一步，轻声道：“我知道……我亏欠你们太多太多，不配为父，你恨我也是应……”</p>

“不，我不恨你，一点都不。”</p>

云希的话依旧无比平淡：“母亲的厄难，根源之因是她当年的选择，与你无关，她无悔无怨。我是她的女儿，应当与她共担一切，同样无怨无恨。”</p>

云澈：“……”</p>

“你的确是我血缘上的父亲。但……”她终于转过身，直视着云澈的眼睛，只是她的眸光，竟比她的声音更加的冷漠：“我已经不需要父亲，不需要你。”</p>

“若非此次必须利用你脱困，我绝不会让你知晓我的存在。”</p>

的确，她身上的一切，都没有外释丁点的怨恨，唯有极致的冷漠与疏离。</p>

但对云澈而言，却远比怨恨，都更要锥心刺魂。</p>

她先前，一直牢牢的隐匿着自己的气息与样貌，对于他的靠近，更是排斥之极，甚至以死相胁。</p>

她早就认出了他，却半点都不想与他相认。</p>

长女云无心……他同样未能见证她的出生，同样缺失了她的成长，但相遇之时，她那般的开心雀跃，宛若无垢的精灵。</p>

因为她的身边虽然没有父亲，却一直有着母亲的陪伴。</p>

而云希……她究竟……</p>

沉重的伤势和心魂的剧烈抽痛模糊了视线，再次清晰时，她脸上那交错的黑痕刺动了眼睛。</p>

他脱口问出：“你脸上的伤……是谁……”</p>

“呵。”云希笑了，却笑的没有一丝情感：“当然是我自己。”</p>

云澈：“……！？”</p>

云希冷冷道：“母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子，我很有幸，又很不幸的继承了她的容貌。”</p>

“在我十五岁那年，我便察觉到了他人对我目光的异样，在我身上过度停留的神识也越来越多。”</p>

“于是，我偷了一枚来自雾海渊兽的渊核，凿开我自己的脸，释出渊核中的渊尘，直至侵蚀到……别人再不敢多看我一眼。”</p>

“……！！！”云澈身躯剧晃，终于再无法支撑，膝盖重重跪倒在地，全身发抖，无法站起。</p>

对云澈如万箭穿心般的痛苦与残忍，但云希诉说之时，却漠然的像是在描述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他人之事：“这是渊尘的侵蚀所致，且数十年来，早已与我躯体完全相融。就算是生命神迹，也别想祛除。”</p>

“……”云澈牙齿咬紧，数次想要站起，却在极度的心溃之中，无论如何都无法动用一丝力气。</p>

“你……为什么会……”</p>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猛的抬头，瞳孔瑟缩：“你母亲呢？她……没有在你身边？”</p>

“母亲当然在我身边！”云希的语气陡重，又马上转过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瞳眸泛起的凄伤，唇间也发出有些失神的轻喃：“永远都在……母亲才不会舍得我……不会……”</p>

云澈的心弦没有丝毫松弛，那句无意识的低语更是让他心间的不安倍增：“神曦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p>

“我母亲如何，不用你管！”</p>

冰冷的言语带上了尖锐的凄厉，狠狠刺入云澈的心脏，让他一下子顿在了那里。</p>

云希又一次转过目光，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明明无视就好，远离就好，为什么情绪还是会失控。</p>

她寒声道：“在母亲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你不在身边，她独自撑了下来，更为了救我……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