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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的九月,秋高气爽、草黄鹿肥,正是蒙古色目贵人打猎的好时机。</p>
忽必烈率领大批王公贵族以及宫妃,去皇家猎场‘下马放飞泊’围猎。</p>
薛禅可汗老当益壮的纵马驰骋,呼啸山林,端的是:不老英雄在,挽弓射大荒。</p>
“嗖”的一声,一个年过四旬的蒙古宫妃,干脆利落的一箭射落一只野鸡,引得忽必烈大笑。</p>
“我的南必啊,射落野鸡不算什么,要射就射大雁!”忽必烈勒马,指着天上的一行往南方的大雁笑道。</p>
说完,还对身边的侍卫们说,“今日的大雁,射雕手不能动手,其他人都可以射!”</p>
大雁虽然飞的比较高,但射雕手要射起来还是很容易的。所以不让他们射。</p>
南必是忽必烈的第二皇后,一向很得忽必烈宠幸。此时她望着渐渐飞过来的大雁,蛾眉轻蹙的说道:“我尊贵的大汗啊,您可真让无助的南必为难。这天上的大雁,南必如何才能射的下来?”</p>
可她话刚落音,就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直射苍穹,紧接着一声哀鸣从天上传来,一头中箭的大雁挣扎着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就扑闪着翅膀往下坠落。</p>
中了!</p>
“好好!我的忽都迷失,你的箭术倒是更长进了!”忽必烈很高兴的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女儿忽都迷失,也就是之前的高丽王后。</p>
这一箭,竟然是忽都迷失所射。</p>
忽都迷失道:“父汗,我的箭术之所以长进,是因为天天将猎物当成李洛来射。自从我回到大都,十天倒是有七天在射猎。每天,我都会射死很多的李洛。有长翅膀的李洛,有长角的李洛。”</p>
她能不恨李洛么?好好的高丽国,被李洛灭了,她这个高丽王后头衔也没了。最后,李洛还拿她和自己的儿女换了大量耕牛。</p>
她恨不得咬死李洛,咬死这个骗取自己信任,利用自己,背叛自己的男人!</p>
忽必烈听到忽都迷失提起李洛,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几天努力调整好的心情,又被女儿破坏了。</p>
“我的忽都迷失,不要如此侮辱你强大的敌人。”忽必烈冷冷说道,“李洛不是长着翅膀和角的禽兽,他是大元的劲敌。我们蒙古人只有正视自己的敌人,才能尊重自己。”</p>
伯颜担心大汗生气,策马上前道:“大汗,河南之战和雍州之战,虽然大元输了,可大元在西边却赢了。太子殿下快要一统斡儿答兀鲁斯(白帐汗国)和昔班兀鲁斯(青帐汗国),我整个大蒙古国,将要彻底一统了。”</p>
忽必烈终于露出一丝笑容。</p>
元廷统一拔都兀鲁斯(金帐汗国)后,还有附属金帐汗国的白帐汗国和青帐汗国保持独立,如今,也快要被真金攻灭了。</p>
伯颜继续说着忽必烈早就知道的事:“安西王殿下也快要攻灭罗姆(罗姆苏丹国),不久就能拿到海西岛(小亚细亚)。大元又将开疆拓土数千里,纳民数百万啊。”</p>
这一年,李洛开疆拓土,忽必烈可也没闲着。他很快就会拿下后世整个东欧,拿下小亚细亚。</p>
大蒙古国的疆土,从东到西近两万里,实为古往今来第一大国。</p>
伯颜小心的看了忽必烈一眼,斟酌这说道:“大汗,如今失去了宋地和半个金地,又失去了大理,半个西夏和整个高丽,我大元在东方只剩下辽东,大漠,甘凉,河朔,吐蕃。对于西方疆土,鞭长莫及了。大汗,奴才以为,是该考虑迁都西都了(阿力玛里)。”</p>
元廷将原察合台汗国首都阿力玛里(伊犁),设为西都。那里不但有着水草丰美的辽阔草原,还处于大蒙古国的中间位置,无论到西陲还是东陲,最远一个月内就能骑马到达。</p>
忽必烈没有说话,抬头看着天下的大雁久久不语。</p>
自从河南惨败,雍州攻略又没能得手,大元彻底退到河朔,忽必烈就明白,他很难守住大都了。</p>
如今,李唐从河西、河南、高丽三面包围大元,还有强大的水师随时能在海津登陆。大元兵马损失惨重,又顾此失彼,还能挡得住李洛攻占河朔么?</p>
即便能挡得住,又会死伤多少蒙古铁骑?</p>
丢掉河南其实他还不心疼,他心疼的是,河南之战竟然损失了五万宝贵的蒙古勇士。探马赤军和汉军还不算。</p>
如今整个大元,在汉地只有八万多蒙古铁骑了。加上辽东各汗国、漠南漠北,以及上京和林的驻军,整个东方地区的蒙古铁骑,也就剩下十五六万。</p>
当然,西方还有十几万蒙古铁骑,那都是之前几大汗国的兵马。这些兵马万万不能再调往东方,不然西方就压不住了。</p>
整个大蒙古国,蒙古铁骑总兵力下降到三十万以下,真的不能再大量损失了。不然,他拿什么控制探马赤军?拿什么控制汉军?控制东西万余里的疆土?</p>
只有蒙古铁骑实力犹存,才能压制数倍的色目军和汉军,为大元所用。</p>
所以,理性上讲,大元应该放弃河北河东,退往长城之北。</p>
可是,他真的是不甘心啊。</p>
汉地是大元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怎么能主动退出去?</p>
忽必烈非常矛盾。自从大败的消息传来,他就为此左右为难。</p>
可是伯颜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帮忽必烈下定了决心。</p>
“大汗,恕奴才之言,大汗虽然千秋万代,可今年毕竟七十有五。这西边的土地,大汗还是亲自去照看…”伯颜说到这里,就不好再说。</p>
意思很明白。</p>
大汗,您已经七十五岁了,要是不去西边坐镇,可能就没有机会了。西方那么大的疆土,没有大汗坐镇几年,怎么能真正安定呢?</p>
忽必烈脸色阴沉的点点头,“伯颜呐,你说说,对我大元来说,是东方重西方轻,还是应该东方轻西方重?”</p>
他其实心中清楚的很,就是想听听臣子的意见。</p>
伯颜道:“奴才以为,几年前当然是东方重西方轻。可是眼下,当然是东方轻西方重了。”</p>
“大汗,之前我大元拥有金地,宋地,大理,高丽,治下人口众多,钱粮奴隶用都用不完。可是眼下,大元在汉地只剩下河朔,整个东方人口不到千万,哪里养得起大元?”</p>
“可西方就不同了。按照中书省统计的最新数目,我大元西方六大行省,有人口四千余万。要是再打下拂林(东罗马),人口还能增加千万。所以,西重东轻!”</p>
“与其和李洛在河朔死磕,损耗蒙古铁骑,还不如主动退出大都,迁都阿力玛里。大元不是怕了李洛,而是在汉地和他拼消耗不划算。”伯颜苦涩的说道。</p>
这些话题,始终绕不开蒙古最致命的弱点:人口太少。</p>
死不起人。</p>
蒙古兵就剩下这么多,分布在如此广阔的疆土上,已经不敷使用。哪里还能大量损耗?</p>
“还没到那一步。”忽必烈摸着银白的辫子,“吐蕃人还在攻打四川,云南王也出兵天竺,这两地要是赢了,大元铁骑立刻再次南下,夺回河南陕西!”</p>
“就是没赢,朕也绝对不能将河朔送给李洛。就让他拿钱粮来换,钱粮给够了,朕才把河朔还给他们汉人。要是不给,那就继续打,让色目兵和汉兵去打。朕倒要看看,李洛是在乎唐军的死伤,还是在乎钱粮。”</p>
这个老男人,想着用河朔来换取最大的利益。</p>
这是阳谋。</p>
李洛要是愿意花钱赎回河朔,那他就能狠狠捞一笔,他舍弃河朔也更有台阶可下。</p>
要是李洛不愿意花钱赎回,那就必须拿唐军将士的伤亡来夺回河朔。要是这么干,等于是把钱粮看的比将士性命更重要,如此一来,李唐军民会怎么看他们的皇帝?</p>
李洛伪装的仁慈,就会不攻自破。</p>
“大汗高明。奴才以为,到时李洛一定会左右为难,到最后,为了脸面他多半会乖乖拿钱粮来赎。”安童笑道。</p>
“那也不一定。”忽必烈摇头,“李洛奸诈,此人很少吃亏。朕这一招,他未必没有破解的法子。安童,转移奴隶之事,你可要抓紧。”</p>
安童道:“大汗放心就是,如今已经有五十多万汉人奴隶送到了西边。到明年,怎么也能送过去一百多万。大汗,以奴才所见,干脆把河北河东的汉人全部送到西边,让这河朔变成千人无人烟的死地,空地。”</p>
忽必烈倒是也想过,可这么大的计划,实施起来非常困难。</p>
河北河东还有多少人口?不算蒙古人色目人,还有八百万汉人(包括女真契丹)。</p>
这八百万汉人,多是辽金遗民,对大元也最为驯服听话。可要是让他们背井离乡的去遥远的西域,他们大多数人是绝对不肯的。</p>
自愿去的,只有汉军和其家属,以及各大汉军世候家族,和为大元效力的汉官家族,还有各地的士绅豪族。加起来,也就一百多万。再加一百多万汉人奴隶,顶天了只能分批带走三百万人。</p>
剩下的五百万汉人百姓,是不会走的。</p>
汉人很重迁土,要是逼迫,他们多半会反抗。这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就算他们真愿意走,路上哪有那么多粮食给他们吃?</p>
就算有那么多粮食,为何要送给他们吃?</p>
再说,好几百万汉人被带走,唐军怎么可能罢休?那是一动要追击的。</p>
“不要太贪心,不然反而会坏事。”忽必烈警告安童,“带走奴隶,汉军,汉官就行了。”</p>
桑哥狠狠说道:“大汗,要不要将到时不走的汉儿全部…”他一边说一边做出一个割脖子的动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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