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326章 征服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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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城长十里，宽八里，面积有长安的四分之一，城高四丈，完全仿造长安和洛阳建造，是日国最大的城池。</p>

如今的平安京由于皇权衰微，政治上已经没落了。但经济商业仍然繁荣，城中人口达二十万，也是日国人口最多的城池。</p>

然而，城中的武备，却极其空虚。上至天皇公卿，下到城中百姓，看都元寇大军出现，都是犹如末日降临。</p>

京都地区原本有两支精兵。一支是六波罗探题的京都镇戊军团，一支是平安城内的禁卫军团。本来，要是这两支精兵都在，凭借着平安城的高墙深壕，敌军要想攻下平安城绝对是会伤亡惨重。</p>

可是由于幕府之前要集中兵力反攻九州岛，将京都地区的两个精锐军团全部调往镰仓，竟然把京都重地变成无兵防守的地方。就是京畿地区的武士和豪族私兵，都抽调一空。</p>

没办法，日国的常备精锐军队太少，倘若不把京都地区的两支精兵调到关东，镰仓幕府的基干战兵就不足敷用了。新兵总要老兵来训练吧？总要有军官统带吧？</p>

京都朝廷当然会反对将两支精锐军团调走。但兵权都在幕府手里，天皇公卿的反对自然屁用木有。</p>

那么城中还要多少兵呢？只有守护宫城的兵马五百。这五百人属于忠于天皇的侍卫军，乃是真正的常备武力。再就是各家公卿的护卫私兵，加起来也不过千人。</p>

除此之外，就是临时招募守城的几万青壮，连像样的武器都缺乏。</p>

建礼门（唐门）外，李洛驻马护城河之南，看着巍峨的城池，心里也在掂量。</p>

打，肯定是能打下来的。但是伤亡，最少也有几千。</p>

先劝降吧，就像打大宰府那样。劝降不了，再攻城不迟。</p>

李洛亲自写了一份劝降书，盖上私制的大将军印，让后吩咐命人将劝降书射出城中。</p>

城楼上如临大敌的守军，虽然知道是劝降书，但也不好隐瞒，只得快速送到“天子”的京都御所（皇宫）。</p>

日国皇宫叫紫宸宫，是缩小版的唐代大明宫。紫宸宫东西一里半，南北两里半，宫门九重，殿宇二十九座，比小家子气的明清紫禁城更大。而主殿紫宸殿，连名字都和唐代大明宫三大殿之一的紫宸殿一样。</p>

紫宸殿作为紫宸宫的主殿，是大朝会之所。紫宸殿御座后面，设有多位唐朝皇帝、名相、文人的画像和传记。群臣叩拜天皇，也在叩拜后面的唐朝君臣画像。</p>

此时的后宇多天皇（世仁）不在正殿紫宸殿（南庭），也不在常御殿（后宫），而是在日常议事的清凉殿（东庭）。</p>

可是，世仁年仅十四，还是个半大孩子。所以京都朝廷实际上由身为太上天皇的龟山上皇掌控，实行所谓的“太上院政”。在平安朝，京都朝廷的真正话事人多是太上皇，当今天皇反而多是摆设。</p>

所以，虽然天皇和满朝公卿齐聚清凉殿的“东庭”，但坐在御座上的却是龟山上皇。</p>

小天皇安安静静的坐在父皇的一侧，低眉敛目。而满朝公卿大臣，却都昭穆有序，按照品级正坐在蒲团上。</p>

清凉殿上近百人，却一声咳嗽也无，只听到龟山上皇捻动佛珠的声音。</p>

龟山上皇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可一夜之间却苍老了十岁，鬓角已霜了。华丽高贵的皇冠皇袍，也完全掩饰不了他的憔悴和悲苦，以及眼底的恐惧和愤恨。</p>

“元寇兵临城下，除了徒劳守城，就没有其他办法么？”龟山上皇声音嘶哑的说道，语气中满是疲惫。</p>

城中真正的兵马，不过一千多人。除此都是缺乏武器的青壮，如何能守得住？一旦守不住，会是什么后果？</p>

元寇“据城抵抗则屠”的话，已经传遍本州，京都君臣焉有不知？倘若抵抗了，可是又没守住，那全城二十万人，岂不都要被屠戮？</p>

那种情景，想想都可怕到极点。</p>

五百年的平安城，真的要完了么？</p>

“摄政，你说说，如今情势，该当如何？”龟山天皇问太政大臣鹰司兼平。太政大臣乃三公之首，在天皇成年前称为摄政，天皇成年后称为关白。</p>

太政大臣听起来大的不得了，可是天皇都被幕府架空，别说他这个首辅了。</p>

所以，鹰司兼平这个空头首相，一点办法都没有。他颤巍巍的站起来说道：“陛下，北条氏乱臣贼子，包藏祸心，岂有援军？就算有，也来不及了。为今之计，还是…”</p>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任谁都知道他要说什么。</p>

一个降字，说起来简单，可那只是说起来简单罢了。</p>

龟山天皇叹息一声，看向左大臣二条师忠，“左仆射，你还有何话说？”</p>

二条师忠站起来鞠躬：“臣无话可说，陛下怎么做，臣就怎么做。”</p>

“右仆射，你呢？”龟山上皇不甘的看向右大臣近卫家基。</p>

近卫家基忍不住当场哭泣，“上皇陛下，元寇大军压境，奈何不降！倘若抵抗，一旦城破，那上皇和天皇岂不都要……”</p>

“混账！”龟山上皇再也忍不住的勃然大怒，手中的佛珠狠狠扔出去，“北条氏欺朕，尔等亦欺朕也！尔等不过贪生怕死而已！尔等是不是以为，能像宋国降臣那般，到了元廷仍旧有官做！”</p>

“那朕呢？朕就是亡国之君！元廷岂能容我！尔等心中，可有丝毫忠君之念！”</p>

大臣们闻言，如遭雷击，却个个呐呐不言。龟山上皇的诛心之语，让很多怀了心思的大臣，都惭愧汗颜。</p>

没错，这群被称为公卿的男人，为了身家性命，很多人都动了开城投降的心思。</p>

倘若只是一人死节，他们还不怕，大不了以死报国。可是，他们哪个不是一大家子？虽说大权被武士们夺走了，可在这平安城，他们仍然享受着荣华富贵。</p>

怎么舍得满门陪葬？</p>

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降了，说不定还有官做，总比全家被屠灭好得多啊。</p>

大纳言九条忠教站起来怒视鹰司兼平等人，大声道：“满朝公卿，清华高贵，竟然如此不堪！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为社稷死节，死何所惧！”</p>

“陛下，臣愿出城面见鞑虏，晓以利害，许以财货玉帛，贿以退兵。倘若鞑虏不肯，臣便血溅敌营，以彰神国气节！”</p>

“好！”龟山上皇击节叫好，“我神朝终有志虑忠纯之臣！大纳言，你自出城试试。如卿不归，朕必不负卿身后令名！来人，赐节！”</p>

“哈依！”</p>

等到九条忠教出宫，鹰司兼平痛哭道：“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忠教此去，必不归矣！元寇，虎狼也，长驱直入而至京师，胡为区区财货就能退兵？岂非天下笑谈！”</p>

“上皇陛下，老臣老矣，安肯苟活于世，辱没天照大神。只是，阖城二十万子民，怎能玉石俱焚！以老臣之计，先议和。议和不成再降，此为上策！朝廷要做的，就是能争取什么样的条件！”</p>

“惟康亲王在关东幕府，反正神国帝统不会断绝，只要关东在，社稷就在。伏请陛下三思！”</p>

他的话，在座的公家大臣当然心中雪亮。北条氏为何不管朝廷死活？因为哪怕朝廷被一锅端，北条氏马上就能立个新天皇，在镰仓建立新的朝廷。</p>

放任元寇来攻打京都朝廷，还能为幕府争取宝贵的时间。北条时宗狠辣果决，这样的事当然干得出来。或许在北条氏看来，只要保住神国，朝廷完全可以牺牲。</p>

再说句公道话，就算北条氏有心救援京都，也是有心无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