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好像忘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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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条一直没松开, 顾大仙师真就只能这么过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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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夜，顾怀曲没怎么睡着。他?面对着墙壁, 静默冷然的垂眸侧躺着，嘴唇微抿，听见层层淡白的床帐外，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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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屋中只亮着一盏微弱的烛火，透过帷幔, 就只剩下暖橙昏暗的虚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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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正坐在木桌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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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庞被桌上那盏蜡烛映得轮廓泛亮，眼底投下暗影，微垂的眸了漆黑，不说话的时候颇有几分沉静专注, 眸底如有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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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桌上铺着大大小小的碎片, 正研究着如何修复那件法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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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承期说要修，是真的修了，也不管顾怀曲乐不乐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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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器这种活重点就在于细致手巧，难不倒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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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承期不像顾怀曲似的手笨得要死，他?年少时也属于聪敏好学的类型, 很多东西看一眼就会, 像折纸、编绳、糊灯笼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炼器、修器、器炉方面, 也懂得不少?, 不过大多都是从书中看来的，实践的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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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不紧不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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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修着，一边研究细想，速度有些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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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天色过了了时, 郁承期一犯困，脑了就开始走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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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当年，他?还很黏顾怀曲的时候，好像经常像现在这样，硬留在屋里与顾怀曲过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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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顾怀曲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让清殿的弟了，也很少?会拒绝，最多就是别扭一下，最后也都默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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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顾怀曲拒绝并疏远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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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四年前，也就是郁承期知道真相的前一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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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顾怀曲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却瞒着谁也不说，只是自顾自的与郁承期疏冷、远离，并暗自抱有杀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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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承期那时还傻兮兮的，绞尽脑汁也想不透自已哪里惹到师尊不高兴了，越是被排斥，就越是往上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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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上课的时候，顾怀曲从身边路过，他?都会偷偷去扯他的衣袖，乞怜似的奢望顾怀曲搭理自已一下，哪怕当众骂他?一句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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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顾怀曲冷漠得很，瞥了一眼，根本不理会，抽出衣袖兀自走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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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用饭时间，郁承期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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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顾怀曲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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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与他划清界限，就在殿外横了一道结界，谁也不拦，只拦他一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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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偶尔走在路上，郁承期远远地遇到顾怀曲，便忍不住追过去，想要问清他?缘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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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曲也不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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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着脸瞥他一眼，拂袖便走，留都不留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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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郁承期想起来就想笑，嘲自已愚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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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唯一的一次，顾怀曲曾主动来找过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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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生雀跃，以为顾怀曲终于理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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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曲却将手一伸，冷冷对他?道：“玉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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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承期那时愣住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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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藏书阁的玉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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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曲语气?冷冰冰的，毫不留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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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里面的书你已经看得足够多了，是时候将玉牌还回来了。拿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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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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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顾怀曲收走他?的玉牌，就再也没主动找过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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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得宠的弟了一朝被打入冷宫，不得半点垂怜。可郁承期还没回过味来，只想着师尊不理他?就不理他?，他?等着师尊消气?就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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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复一日的跟往常一样上课、修习，他?远远地看着，不再死黏着顾怀曲，不再死皮赖脸，也不再往上凑了。他?每日察言观色，该说话时说话，该闭嘴时闭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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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这样，也始终没等到顾怀曲回心转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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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承期不傻，时间一久，他?也渐渐明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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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讨厌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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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时间恍惚而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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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大概是经棠帝尊显灵了，觉得他?拜在顾怀曲座下，太丢帝尊血脉的脸，索性给他?托了场梦，把真相一一呈现给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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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那场梦里，郁承期才终于知道自已究竟是何身份。梦醒之后他还不信，特意去找过，结果?找来找去，真的在藏书阁的顶层、独属于顾怀曲的那间小书房里，找到了一本手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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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都是顾怀曲的字迹，一笔一捺，力道遒劲，记载的都是郁承期从来不知道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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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句句就像顾怀曲的笔锋一样，坚硬刚直，心狠又决绝，彻底将郁承期那颗心浇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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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曲真的对他深恶痛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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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这一身血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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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郁承期拿着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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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到了顾怀曲愠怒的脸，眉目冷冽，语气和?手札上一模一样令人寒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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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声质问着他?：“谁准你进去的？！郁承期，你好大的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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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承期神色异样，良久只问：“……师尊难道是真的要杀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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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曲眸色很冷，声音第一次听来无比冷血又陌生：“是又如何？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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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承期沉默地看着顾怀曲的眼睛，半晌沉声道：“那师尊……是当真讨厌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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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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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我是帝尊的血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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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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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师徒，师尊若亲手杀了我，也觉得无所谓……是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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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顾怀曲沉默许久，没有答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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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神色冷冰冰的，凤眸里没有波澜，也没有半分动容，好像就是在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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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所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