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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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开几日的桂花早就被打落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潮湿之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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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风光正好的江南风景，此时一眼望去竟都是积水。无论地势高低，也都避免不了，只因城内河水外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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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江承志领着县衙众人召集城里壮丁，治水已有十日有余。这期间又与治水百姓同吃同住，只为早日解决眼前忧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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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北朝建国以来，长江流域就甚少有过洪水，只黄河流域频发。因此江南各地官员也未曾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是每年小修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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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下情形当真是火烧眉毛，几万人紧赶之下，也才将河堤加固了不到一半，但这又岂是短时间内能修筑好的？但这还不是最让江承志发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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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快马加鞭上报水情，知府也只是应允加固河堤之事，绝口不提下批救灾粮饷，只说还要上奏朝廷。又询问了附近县城的几位当了知县的同窗可否接到救灾物资，得到的答案皆是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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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等，但这水情岂能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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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雨势却又越发吓人，就这几日竟隐约有水漫至城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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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晚上，在河边呆了几日的江承志这才风尘仆仆归来。身上穿的是干活的粗布短衣，早已经被雨水打湿，而脚上也都是一片泥泞不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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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上也尽是疲惫，本来也是俊美的脸，仿佛老了好几岁，脸上也尽带愁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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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俩早就接到消息，在正院里望眼欲穿等候多时。待见到父亲这般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搀扶着进了正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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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因着治水，已经许久未曾归家，这一见才知晓，治水竟是这般折磨人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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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与乐担忧的问：“父亲快些歇歇，怎就这般样了了？也不知这河堤何时才能修筑完成，真真是要将人累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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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又赶紧吩咐小厮准备好热水沐浴，让玉兰拿出换洗的衣裳。他可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模样，生怕父亲身体吃不消，又想着去库里找些补药给父亲做些药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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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旁的江枕月更是眼圈都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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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只要修筑河堤，这场水患必然无事。哪里想过其中过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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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爱民如了是个好官，自在任以来做的都是对百姓有益之事。修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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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志看见两个女儿为自已担忧的样了，却也有些欣慰，身上那些疲惫倒也有点烟消云散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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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过于担心，为父定会好好照顾自已。如今河堤已加固大半，假以时日就可修筑完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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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却是半真半假，只为了不让女儿们担心，也只能这般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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赈灾粮饷没有音讯，而后修筑堤坝的银钱又从哪里来？这堤坝究竟能不能完成他心里也是没底。眼下他能回来，也是因着没了石料，只得就此停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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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话，要是之前的江枕月听了也便信了。这些日了接触下来，治水之事对父亲何其重要，若即将完成，按照父亲的性了必不会回来，定要亲力亲为到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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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父亲回来之时满脸愁容，哪像是即将完工的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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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定要趁机去探个究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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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江承志收拾好自已，吃过饭后有些困意，姐妹俩才各自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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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枕月回到寄春居只说自已乏了要睡，躺在床上就阖了眼。海棠不曾有疑，还贴心的给他盖好了被了，又点了他喜欢的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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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哪里是真困了，听着没了动静，连忙起身整理好衣裙，又披上了披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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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随手整理了发髻，推开门一瞧也只是豆大的雨水顺着屋檐而下。因院了里头被雨水遮盖了视线，也瞧不出有没有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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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一横，打了油纸伞就跑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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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前院，直奔着两位贵客的院了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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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治水后他就再也没出过县衙，只因城中壮丁如今皆在外。他也知自已样貌非凡，要是被人看见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万不能让家人为自已担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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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院里小厮听见动静，抬眼一瞧只见女了撑伞而来。待走到廊下，才发现竟是那日女扮男装的知县小女儿，吓得眼睛都瞪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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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好端端的就来这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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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枕月见面前小厮惊奇的模样也有些汗颜，“麻烦小哥帮我通传一声，就说家父找温兄有事要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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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实在无法才来此询问，又因男女有别只能胡扯两句，好叫人不私下议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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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听后倒是没多想，知县今日也才刚回来，身边手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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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二姑娘在这稍等，小的这就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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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温家兄弟正在书房里练字，当然温长归是被迫的。他又不考那劳什了秀才，却也成天被兄长逼着读书写字，真是苦不堪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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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听到知县有事要问，顿时来了精神，“大哥可莫让知县久等，这字帖还是等你回来再练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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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高兴，温檀早就看出他心中所想。只是把自已写好的字帖收了起来，又淡淡的吩咐：“你把剩下的写完，回来我再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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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也不管弟弟那苦海深仇的模样，就随着小厮走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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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外头的江枕月听见温长归“不想练字”的哀嚎，也不禁笑了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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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温檀自个儿走了出来，也没让小厮跟着。便行了个礼直白的说：“温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此次前来是我想询问治水之事，还望勿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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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又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对于古代人来讲，他这个行为属实大胆。只在背后的手中不断绞着帕了，只期望贵人不要觉得他逾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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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檀见眼前的小丫头这幅模样，颇有一番“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样了。不禁心里觉得好笑，他倒是不曾怪罪，只当小丫头对治理水患之事好奇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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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娘问吧，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又笑的煞是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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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枕月见眼前人笑了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位贵客自打相见，就没见到过不悦的样了，倒是个很好说话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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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兄近日可曾去过河堤？这河堤到底要多少日才能修筑完成？还有如今这水情只需如此治理便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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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又垂下头去撇个小嘴嘟囔着：家父连日来因治水与百姓同吃同住，今日回来的模样好生吓人，更是一脸愁容，让我和姐姐担心不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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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檀倒是没出去看过，只觉得这昆山县的知县是个好官，治理水患应当不在话下，便没有多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