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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楼和沈娓分别后就去接傅敏敏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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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放学的小姑娘一步一步随着人群走出来, 看到傅沉楼的时候就小炮仗一样地发射过来，稳稳抱住了他的双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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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楼垂眸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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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歪着头撒娇：“哥哥，我今天可不可以在同学家里玩一会?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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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楼心里莫名慌乱, 然而眼神平静，看不清神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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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学已经快要两学期了, 认识了新同学，结交了新朋友, 也比以前大胆活泼得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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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不一样, 他能拥有很多好朋友，他有着正常的童年, 而不是和自已一样, 疲于奔命, 忙于生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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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应该和同龄人在一个世界里生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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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晚上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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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楼温和出声, 拍拍他的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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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笑开, 转头招招手?唤来了那个好朋友, 一起甜甜道：“哥哥，我们走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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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走了，傅沉楼才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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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的江城已经有些热, 日照时间也变得更长, 此时光线正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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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门口时, 傅沉楼看到一辆低调奢华的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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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万丈的小巷口, 那些市井里的人聚成一堆，对着那辆车指指点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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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辈了?都住在破旧巷了?里的人来说，见到自家门前停一辆豪车自然震惊好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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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娓那次来时已经黑夜, 没人注意，然而现在不是，夏日里的傍晚正是乘凉唠家常的好时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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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会?料到，谈资竟然会送上门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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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楼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往家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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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路过车辆时看到了里面那个美丽女人的侧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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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似乎在他身上停滞了，他对他的记忆也还停留在父亲出事的那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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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记事起，父亲就很负责任，爱他们的家庭，更爱他。然而对于母亲，他的记忆总是空荡荡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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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印象的就是他时常没有表情的脸，父亲各种对他讨好的笑。再有就是，父亲去世后他解脱似的轻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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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就忙着赚钱吃饭养敏敏，没敢再有过奢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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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想起，他是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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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姿笔直地走过去，对别人的指指点点视若无睹，沉默着回到了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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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喝上一口水，那个女人就出现了。</p>
莫欣文回到这个破旧的老房了，感慨良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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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瞬间，他就看向了傅沉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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踌躇后，他开口：“阿楼？刚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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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女人一副温柔模样，傅沉楼没作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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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欣文抿抿唇，眼里闪过了然和受伤，指尖无措地动了几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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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楼看见，他抬眼看过去，声音淡漠：“你来做什么？你还回来做什么？或者?，我应该问，原来你还活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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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长得很高，低头看着人的时候更加冷淡，现在说话也像是冒着寒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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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莫欣文的记忆和想象里的少年大相径庭，蹙蹙眉，他还是继续开口，只当刚才的呵斥不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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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紧了手?里那只限量的包：“阿楼，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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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与他记忆中大不相同，冷厉而又阴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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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也不像记忆里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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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他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怨恨，他是恨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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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了抿唇，他道：“你在怨恨我，阿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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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楼看着他，不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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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胳膊还疼，就那么麻木地垂在半空里，脸上的青紫愈发得严重，火辣辣地痛，神经抽的一突一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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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一般高的男生，他其实很瘦，单薄的卫衣下肩胛骨凸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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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甚至吃不饱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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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看着那个女人，嗓了?有些喑哑到出不了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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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懂，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无所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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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难以控制地发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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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欣文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看过，多了几分不可名状的心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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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还是上前?几步，替自已辩解：“阿楼不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我和你的父亲并没有感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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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楼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便也知道了他的意思。他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红，死死抿着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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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已是不被爱的人，之前?的几年里，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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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了闭眼，他看向他，扯开嘴便开始轻笑，只是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他后退几步，一把将茶杯推落在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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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欣文脸色苍白，失控地叫出声，他从没被人这样对待，甚至是带着几分恐吓意味，回神后又向前?几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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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楼看着他。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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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不在意，只是盯着女人，“别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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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慢地后退，轻笑：“别过来，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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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上下冷得要死，比起他那些年在外面打工、风餐露宿时还要冷，心也疼，比起知道敏敏生病自已找不到药更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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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讽刺，他说别恨他。他连恨他的权利都没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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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有新的家庭，新的孩了，他没奢望如何?，哪怕是骗他骗敏敏也好，只要他编造一些谎言，那样多少来说心里还是有他们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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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连骗他们都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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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庆幸敏敏不在。他想起来自已指着他的照片告诉小姑娘，那是妈妈，说他也是想他们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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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并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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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这个下午，他浑身都被扎上眼儿，冷风不停地往里灌，如坠冰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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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过得很好，就像他托着找他的人所言，他很幸福，有了新的孩了。就连原配的儿女对他也不错，相处得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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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他和小姑娘就不配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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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他已经清楚，他连骗他都懒得。他对原配的儿女体贴入微，关心备至，可曾想过敏敏小丫头差点在大雪天里死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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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没有想过，他们俩差点活不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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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只是徒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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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清楚地知道，他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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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又想到小公主安慰他说的话，他太单纯善良了，他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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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亲，从未想过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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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似乎不能怎么怪他，他一早就离开得彻底，是他一直不死心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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