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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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事关命案，我乃大理寺少卿陆惟，奉帝命有先斩后奏之权，我看是谁冒大不韪，非要在此地胡闹。”</p>

陆惟声音也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p>

他过来赴宴没有佩剑，就随手将陆无事的剑抽出来，抓在手里把玩。</p>

“陆无事这把剑是见过不少血的，要是今日谁让我不舒服，我就也让他在这里放放血，多洗洗这把剑，诸位看如何？”</p>

当然不如何。</p>

经过这一番恐吓，想闹事的也消停了。</p>

杨园和魏氏暂时老实了，陆无事于是顺顺利利把话问完。</p>

根据杨园的说法，他平时见郑姬的次数也不多，无非是设宴时助兴，让她出来唱上两曲，郑姬的舞也跳得不错，有时还会下场，不过全凭郑姬自己的心情，美人有才有貌，肯定也是有些小脾气的，杨园并没有勉强她。</p>

魏氏则说，杨园早已觊觎郑姬美貌，的确曾经提过要收郑姬入房，但郑姬自己不愿意，后来杨园的确也没再提起过。</p>

关于这一点，杨园振振有词：“这种事情讲究你情我愿，她既不乐意了，强扭的瓜不甜，我身边美人那么多，为何还要勉强她？！”</p>

另外，郑姬并非单独居住，而是与另外一名歌姬，名叫云娘的同住。</p>

云娘也早被带了过来，她说郑姬白日里一般都在池塘边作画写字，要么就单独再屋子里唱歌练舞，两人只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偶尔碰面，但因为不睡同一个屋子，而只是共用一个院子，所以她也已经有三个晚上没看见郑姬了。</p>

至于郑姬的贴身婢女，三日前正好摔断了郑姬的玉簪，被她逐了出去，新补的侍女因为不合她意，暂时也只是白天在院子里帮忙打杂，晚上就回去了。</p>

也就是说，在场所有人最后一次见到郑姬，都跟杨园一样，在三天前。</p>

陆无事将在场人一一问过，陆惟也渐渐对这个郑姬有了印象轮廓。</p>

貌美，才情过人，恃才傲物，无论对东家杨园，还是对杨府下人，态度一贯如此，要说有恩怨动机，那因为嫉妒或不忿，想杀她的人就太多了，杨园、魏氏，甚至杨府大多数人，都有这个可能性。</p>

但是——</p>

陆惟的视线落在面前这颗美人头颅上。</p>

她没了生前的傲慢，显得幽怨恐怖，又分外可怜。</p>

死不瞑目的郑姬正瞪着两只青白眼球，似乞求陆惟为她找出凶手。</p>

所有人看见这颗头颅，都心生寒意，忍不住错开目光，唯独陆惟眼睛一错不错，在与她对望，仿佛阴阳两界隔空交流。</p>

“要不，我让人将池塘抽干了，看郑姬的身体有没有沉在下面？”</p>

杨园凑过来小声问，一个头颅实在让人瘆得慌，他忍不住会想郑姬身体的其他部分到底散落在哪里，最有可能的自然是捞起头颅的池塘。</p>

但陆惟却道：“不必了。”</p>

杨园：“为何？你知道她身体的下落？”</p>

陆</p>

惟：“你这个别院，一年四季，都有仆从在打理吧？你自己在的时候多不多？（）”</p>

杨园：自有了这里，我基本都住在此处了，这池塘也是我喜欢与友人垂钓的，经常会有仆从打理，除了夜间，应该都有人在。</p>

20（）20[（）”</p>

他望向管家。</p>

管家忙佐证道：“郎君说的是，夜间池塘大概子时起到丑时结束是没人的，因为怕天黑路滑掉进去，我们都不让人路过。”</p>

陆惟：“杀人，再将其分尸，拖到池塘抛尸沉塘，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太大，还不如直接将人杀了了事。</p>

而且，郑姬的头颅，原本沉在池塘里，是被人捞起来割断绑住头颅的石头，才会浮出水面的。”</p>

杨园听得一愣一愣，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在听天书。</p>

旁人也差不多。</p>

“你在说什么，能否再说一遍？”</p>

陆惟伸手捞起绑在头颅头发上的一小截麻绳。</p>

“看见了吗，这麻绳切口整齐，是被人割断的，不是自己断的。</p>

凶手本来已经将头颅绑上石头沉塘，却又下去将麻绳割断，令头颅浮上来。</p>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凶手干的，而是目睹行凶的人。</p>

为什么？因为我正好在此赴宴，所以他临时改变主意，特地下去割断绳索，令头颅浮上来。”</p>

“不管是凶手还是证人，肯定都是杨家的人，因为他能靠近池塘而不被察觉异常，即便是晚上，也得熟悉池塘附近的路况。”</p>

陆惟望向最先发现尸体的杨府下人。</p>

对方吓得腿软，赶忙辩解：“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p>

陆惟看了他好几眼，就在众人觉得他认定凶手时，他却移开了目光。</p>

“头颅是被特意扔进去的，尸身目标太大，可能就地掩埋了，但也不会离太远，不妨在郑姬的屋子到池塘这条路附近，好好找找，埋尸之后，泥土颜色肯定跟原来不一样。”</p>

“还有，埋尸少不了工具，看看花园里的锄头或花铲还在不在，找一找。”</p>

“杨录事，借你的人用用。”</p>

杨园回过神：“你随便支使就是！”</p>

陆惟望向陆无事，后者会意，开始调派人手，带着管家去清理道路。</p>

杨园有些坐立不安：“我们要不要报官？”</p>

陆惟颔首：“杨录事找个人去刑曹那边报一声吧，出了这种事，总该查个清楚。”</p>

杨园别别扭扭：“可是那边的人与我不合，会不会趁机把凶手的帽子扣我头上，要不等凶手找出来再说？”</p>

陆惟看他一眼。</p>

杨园：“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人憎狗厌，是他们沆瀣一气，孤立我！”</p>

陆惟淡淡道：“杨录事既然心里无鬼，何必多想？”</p>

杨园习惯性杠道：“谁说我多想的，你怎么知道我就多想了？我只是不想跟那帮小人费唇舌——”</p>

陆惟面无表情，拿起横在身前的长剑，轻飘飘削去一个桌角，成功让杨园后半截自动消音。</p>

在绝对的武力面</p>

（）前，杠精也是能学会闭嘴的。</p>

（）</p>

结果比预料中更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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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超乎陆惟的预料。</p>

陆无事在郑姬屋后的草丛里发现草地被掘起，颜色不同其它的土块，就让人开始挖掘，很快挖出一具无头女尸，经过对比果真是郑姬的尸身。</p>

他又带着人搜查所有屋子，从郑姬的屋子开始搜起，然后是同住一个院子的云娘，其他下人，最后是杨园和魏氏的屋子。</p>

期间也遇到过阻拦，种种插曲不必赘言，最后搜查的结果是，云娘屋内发现不属于她的镶嵌红宝石金步摇，和一把小花铲，而在魏氏屋子里，装衣服的箱子里，却发现了压箱底的一把带血匕首。</p>

当金步摇、小花铲和带血匕首都放在面前时，云娘摇摇欲坠，魏氏呆若木鸡。</p>

杨园如梦初醒，难以置信望着魏氏。</p>

“真是你这婆娘杀了郑姬？”</p>

魏氏想要扑过去抓匕首，却被陆无事挡住了，她瞪圆了眼，暴跳如雷。</p>

“是谁，谁陷害我的？！”</p>

云娘扑通一下跪倒在地。</p>

“不是我杀的！</p>

是娘子！</p>

娘子答应过我，事成之后，我就可以离开杨府，她会把卖身契还给我，还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回乡嫁人！”</p>

魏氏：“你这贱人到底在说什么！”</p>

云娘梨花带雨：“娘子，事到如今，奴婢不想再昧着良心了！”</p>

魏氏：“住口！”</p>

云娘：“前几日，娘子私下找了我，让我将郑姬屋子里的香炉下点迷药……我不肯从，她就威胁我，说要将我卖到窑子去，我没法子，只好应了……郑姬睡死之后，娘子就进去，用那匕首将人捅死，再、再割下……她让我收拾染血的被褥，将那些东西全埋了，就在屋后，她尸体不远，你们可以去挖……因我跟郑姬住在一起，郑姬人缘不好，外人少有主动过来的，也没人发现此事，是我鬼迷心窍，我不该贪图那些东西，害死郑姬……”</p>

魏氏破口大骂：“你这贱人，你不得好死！”</p>

陆惟神色莫名：“所以，郑姬头颅上的麻绳，也是你潜入池塘去剪断的？”</p>

云娘：“是我……我目睹娘子杀人之后，夜夜噩梦，良心不安，又不敢声张，昨日郎君召我去陪酒，无意间说起今日要请陆少卿前来，又提到您断案如神的传闻，我便起了心思，夜里偷偷去池塘边，照着那日娘子沉塘尸首的大致方位，潜入水中，割断麻绳，让郑姬的尸首浮起来……”</p>

陆惟：“魏氏为何要分尸，将头颅沉入水里，你可知道？”</p>

云娘：“娘子说，说她恨极了郑姬，说郑姬想要取她而代之，她恨不得郑姬死无葬身之地……”</p>

杨园看着自己的妻子，仿佛不认识一样。</p>

“你为何要杀郑姬，她平日纵然骄傲些，也未曾对你无礼！”</p>

魏氏冷笑不语，看他的眼神如看仇人。</p>

杨园：“你！</p>

唉，你对她有何不满，想要她走，与我说一声便是了，我把人赶走，何至于下</p>

（）此杀手！”</p>

魏氏没有理他，反是忽然扭头，对魏解颐道：“你看好了，以后便是找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好歹还有张脸能看，决不能嫁这种丑绝人寰的老秃头混账，连看他一眼我都嫌烦，出了事他都是先指责你，再推卸责任，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p>

便是他早些死了，让我守寡，我的日子都比现在好过百倍！”</p>

魏解颐听得呆若木鸡，不知作何反应。</p>

她原是过来作客的，还满心欢喜能跟自己心仪的陆郎君单独出门，谁能料到竟会亲眼目睹这样一场大戏，简直是开了出生以来十几年的大眼界。</p>

杨园暴跳如雷：“你这恶毒婆娘，杀了人还要找借口，来人，将她拿下，将她捉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