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正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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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没有外臣，都是朱家人。</p>

老爷子大手一挥，“告诉光禄寺，传膳！”</p>

宫中年节的饮食，由光禄寺和尚膳监共同督办。老爷子话音落下，身着彩装的宫人鱼贯而出，手捧着平日见不到的精美金银器皿。</p>

大殿中早就摆好了桌椅，后宫的嫔妃按照品级大小，一一落座。离老爷子最近的是郭惠妃，随后是孙妃，郑妃等人。再往后是嫔，最后面是地位最低的美人。</p>

这些嫔妃年纪不一，但是最年轻的也近三十岁，虽然年纪大些，但盛装打扮之下，也是美艳动人。落座之后，又是一阵珠光宝气。</p>

老爷子和朱允熥共坐一桌，朴不成在边上伺候。</p>

“皇爷，今年的菜单都是殿下定的！”朴不成笑道。</p>

“怕你爷爷吃不好？”老爷子笑道，“心思用在大事上，这些事自有那些奴婢去办！”</p>

“不是怕您吃不好，是怕您一切从俭！”朱允熥笑道。</p>

闪着光泽的金银器皿拿去盖子，殿中满是佳肴的香味。妃子们桌上，烤蛤蜊、炒鲜虾、田鸡腿及笋鸡脯，又海参、鳆鱼、鲨鱼筋、肥鸡、猪蹄筋共烩一处，两品热气腾腾的锅子。</p>

他们爷俩桌上除了这些，还有咸鼓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五味蒸鸡、元汁羊骨头、糊辣醋腰子、蒸鲜鱼、五味蒸面筋、羊肉水晶角儿、丝鹅粉汤等咸香的菜肴。</p>

除此之外，还有百事大吉盒，里面装着柿饼、荔枝、圆眼、栗子、熟枣。还有鲜果三品，干果三品，酒三品。</p>

“够不少的！”老爷子看着满桌子菜笑道，“咱们爷俩能吃了吗？”</p>

“吃不完赏赐给外面的侍卫，让他们下了值带家吃去！”朱允熥笑道，“爷爷，大明富足，不缺咱们这一顿饭！”</p>

朱允熥不是奢侈之人，但是老爷子不管过年不过年的，就是那么三四个菜一个汤，确实有些寒酸。再说，这些菜肴多是贡品，尚膳监的大库里，各地贡上来的佳肴堆积如山。</p>

“这一桌子菜！”老爷子拿着金筷笑道，“放四十年前，你爷爷想都不敢想。”说着，笑骂一声，“都他妈没见过！”</p>

“爷爷，你尝尝这锅子！”朱允熥给老爷子盛了一碗，笑道，“趁热！”</p>

老爷子接过来，又仔细的看看桌上的菜肴，纳闷道，“饺子呢？怎么没饺子？”</p>

朱允熥微微一笑，“您别急呀！”说着，轻轻拍手，笑道，“饺子来了！”</p>

老爷子纳闷的目光之中，只见殿外，十几位宫装女子，捧着托盘笑盈盈的进来。</p>

“父皇，过年好！”众女子下拜。</p>

“你们怎么来了？”老爷子疑惑道。</p>

这些女人，都是大明的公主。当先是临安公主，宁国公主，庆阳公主三位。先是在老爷子身前叩首，随后三个银色的盘子，摆在了放菜的长条桌上。（皇帝和皇储吃饭是小桌子，菜单独放在一张大桌上，由太监伺候）。</p>

临安公主亲手夹了几个元宝形的饺子，跪着送上，叩首道，“父皇养育女儿等几十年，女儿无以为报。以前，过年时都是母后包饺子，今年女儿们亲手给你年包了饺子，您尝尝，有几分母后的味道？”</p>

“父皇，您尝尝！”</p>

“父皇，这还是女儿第一次做饭呢！”</p>

眼前是已经长大成人，嫁做人妇的女儿们。他们的眼神，一如小时候那般清澈。前面几个大的还好些，后面那些小的，说话时还如在宫中那般娇憨。</p>

在他心里，儿子是宝，女儿也是宝。他几兄弟当年就剩下他一个男丁，开枝散叶管他男女，都是朱家的血脉。若他真不把女儿当回事，也不可能驸马们，都身居高位。</p>

“好好！”老爷子颤声，夹起一个饺子，送进嘴里。</p>

朱允熥旁边看着，心里有一种满足。</p>

尽孝之后的满足，天下哪个老人不愿儿女都在身边，不愿意年节之时热热闹闹的？只是天家有时候碍于礼法，不得不疏远。老爷子岁数大了，心里头江山社稷之外，最惦记的，无非就是这些儿女，儿孙。</p>

每逢佳节倍思亲，不但是晚辈想长辈，而是长辈更想晚辈。</p>

“您吃的是芹菜馅的，这芹菜是女儿和妹妹们，去城外的皇庄里摘的鲜菜！”马皇后所出的宁国公主笑道，“和馅的时候，特意找了原先在母后身边的宫人，和母后的做法一模一样！”</p>

老爷子平日吃饭吧唧嘴，速度很快。</p>

可是现在却小口的吃着，仿佛怕一口咽下肚儿，品不到滋味一般。</p>

“是那个味儿！好吃！嗯..........”说着，老爷子脸上微微错愕，一张嘴嘴里一枚小小的金币掉了出来。</p>

“父皇好福气！”临安公主笑道，“女儿们包了两百个饺子，里面就放了两枚钱，您一口就吃到了！”</p>

“呵呵，咱都这岁数了，这有啥用？”老爷子眉开眼笑，“都坐，都坐下吃饭去！”随后，转头对朱允熥说道，“你小子，变着法的让咱高兴！”</p>

“早就和您说过了，过年让姑姑们也来！”朱允熥笑道，“哪有一家人，分来过年的道理！”说着，笑道，“爷爷，您那些姑爷子，还有外孙，外孙女，下半晌的时候过来。今晚上，保准你看花了眼！”</p>

“你小子！”老爷子又是笑骂一声，“朴不成，给咱爷俩倒酒！”</p>

现在是洪武二十五年春节，距离老爷子走，最多还有五个春节。过一个少一个，老爷子爱朱允熥到骨子里，朱允熥又何尝不是一样？</p>

最好的孝，就是陪伴老人最后一程。人生最后的道路，让老人高高兴兴的走，不留遗憾。</p>

这几年，争取每年都热热闹闹的，开开心心的，别再让老爷子操心。家天下，家和万事兴。</p>

其实送走了老爷子，这辈子亲情这东西，大概也和朱允熥无缘了。善待老爷子，未尝不是善待他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