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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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雾弥漫, 初岚看不见温姹，自然不清楚诗心剑已出鞘。</p>

但她能猜到。</p>

早上栾掌门赐温姹宝盒时，她就猜到会有此时此刻。本以为温姹倔脾气, 不屑于用符篆，没想到她还是用了。</p>

那她也不客气了。</p>

初岚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朴素白净, 和其他玉简没差别。</p>

说来奇怪, 昨晚她喝断片，也不知道去哪儿夜游了。今早醒来，脸在枕头上一滚，这玉简差硌着她牙。</p>

当时外面还有人叫门, 初岚糊里糊涂就揣在身上。比试前摸出来，探去神识, 里面有个小阵法，名曰子规。</p>

子规符她才听过，短暂影响对方的法器。子规阵倒是闻所未闻。</p>

初岚将玉简贴在额间, 瞬间被复杂的阵法绕晕。</p>

“……”</p>

她可能不适合学习这种玩意儿，比高数大物加起来还难三倍。</p>

靠灵力碾压别人不香吗？</p>

大雾的另一端, 温姹额头上泌出一层薄汗。</p>

清岚消失了。</p>

还好她有所准备。前几场比试中，初岚也用过一种隐匿术法。</p>

温姹素手轻抬, 诗心剑凌空而起, 她转腕拂袖间, 剑锋在空中划出一行字, 流动着金光。</p>

“一夜风吹万里尘。”</p>

刹那间遍地起火，狂风大作。</p>

头顶水镜上露出温姹的面容，四下响起高呼：“快看！诗心剑出鞘了！”</p>

紧接着，满场皆被熊熊烈火炙烤。坐在看台边上的修士吓得后仰, 还好结界挡住了火焰，一场虚惊。</p>

她也悬在半空中，与数十丈外的温姹遥遥对视。她们身下火海炙红，热浪与浓烟卷起衣角。</p>

初岚微笑不动，温姹缓缓蹙眉，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立刻用灵力包裹通身。</p>

初岚还是不动。</p>

温姹：“？”</p>

三息，五息，十息。场下有人忍不住了。</p>

“她们在愣什么神？”</p>

“打啊！”</p>

“嘘，小声点，你仔细看清岚。”</p>

此时水镜正好映着初岚，大雾前她手持浪蕊杖，此时却双手空无一物，好像已经放弃了。</p>

反观温姹，大雾前拔不出法器，如今手持诗心剑，看似胜券在握。</p>

毕竟诗心剑出鞘，但求一败。</p>

“你说她为何收了武器？”紫衣尊者缓缓道。</p>

栾掌门陷入沉思，心中打鼓。</p>

……自己不会又乌鸦嘴了吧？！</p>

“或许她已有对策？”紫衣尊者仔细看去，水镜正好放大了初岚的面容。</p>

紫衣尊者：“……”</p>

栾掌门双唇紧闭，不敢说话了。</p>

场上，温姹睨着初岚，见她真的不动，才渐渐恍然大悟。</p>

刚才打得那么凶，灵力耗光了吧？</p>

一想到初岚败在她手下，天之骄子要垂着头，以愤恨震惊的眼神看她，温姹就隐隐有些兴奋。</p>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p>

这是凡人界有名的诗句，凭空引天河而来，气势雄浑。以天河击败水灵根的初岚，温姹可谓相当狂傲。一时间看客皆哗然，都期待着会出现怎样壮丽的景观。</p>

温姹双手结印，轻喝一声“去！”</p>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紫衣尊者不禁捏紧了扶手，但他定睛一看，不对！</p>

那十个金色大字后面还加了一串小字？</p>

而温姹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她急急向大字旁边看去，那里写着——</p>

“你是个青铜菜比土里埋。”</p>

“？？？”</p>

这也算诗吗？</p>

她什么时候写过这行诗了？</p>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在滚滚天河轰然到来前，初岚一跃而起，而温姹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按进大地中，直线入土，力量正是来自诗心剑！</p>

半空中，初岚长呼一口气，来得及来得及。</p>

她刚刚以备考速度学完子规阵，紧接着身披霓为衣，于比试场地布下阵法。</p>

但子规阵很鸡肋，布阵人在阵中不可动用其他术法，否则子规阵不攻自破，如同杜鹃鸟寄养自己的蛋时，偷偷摸摸，不能张扬。</p>

然而温姹也并非浪得虚名，长剑出鞘，以凌厉的剑气破开天河，提着诗心剑迎上初岚。</p>

剑锋以奇快的速度写下千古绝句——</p>

星垂平野阔。</p>

初岚右手两指当即并拢，跟了潦草的五个字：</p>

“狗咬恶汉臀！”</p>

温姹：“？？？”</p>

瞬间场上天河火海肃清一空，群星低垂，夜色深深。</p>

然而，天尽头有五只大黑狗狂吠奔来，对着温姹张开咆哮的大嘴，一顿：“呜汪汪汪！”</p>

温姹吓得花容失色，一跃而起，被几条狗追着跑了十丈远。</p>

台下看客笑成一片，天师门几人揪住看守场地的金丹弟子，怒斥道：“怎么放狗进来了？你不知道温师妹最怕狗吗？”</p>

金丹弟子脸上的笑还没收回，忙不迭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p>

台上栾掌门倒是看明白了，气得拍桌：“清岚不讲武德，比试就比试，怎能用这等下九流的偏门来偷？”</p>

一旁有精通符篆的天师门长老斜过来，阴阳怪气：“原来栾掌门认为剑修法修才是正道，好高的觉悟啊，在下佩服。”</p>

栾掌门被自己人呛了，憋红一张脸，似是想说什么，但理亏，说不出来。</p>

紫衣尊者笑了，慢悠悠倚在背靠上，眼中不知是赞许还是嫌弃：“清岚啊清岚。”</p>

清岚也不想的。</p>

但凡她有一点作诗的才能，都不会续写出“你是个青铜菜比土里埋”的绝世好诗。</p>

她笑问：“如何？”</p>

温姹脸色发青，但随即意识到，只要她写得够快，初岚作诗的速度就会跟不上她，继而中招。</p>

诗心剑再次飞起，以迅雷之势落锋，剑尖几乎化成一道残影。</p>

这一次比哪一次都快，初岚转瞬预判了温姹的对策，当第一个金字落成时，她指间同时挥动。</p>

不论这次写出什么，她都要蹭温姹的剑意！</p>

剑锋写：“白。”</p>

初岚对：“黑。”</p>

剑锋行云流水，转瞬落成。</p>

白、虹、贯、日！</p>

初岚飞速写完：“黑人抬棺！”</p>

“？？？”</p>

温姹看到“棺”字便大感不妙，剑锋回折，一条横线划去八个字，出招失败！</p>

趁此机会，初岚召出浪蕊杖，一套露为囚、万江入海、生生不息，打向温姹。</p>

而温姹被诗心剑剑意反噬，一时抵挡不住，被嘭的打落在地，衣袍鬓发皆染上尘土。即便如此，也无损她孤高的气质。</p>

温姹颤巍巍站起，一双眼不敢置信地盯着初岚：“你到底用了什么术法？”</p>

子规阵在初岚出招时已破，初岚也无意隐瞒。</p>

“子规阵罢辽。”她落在地上，淡淡道，“你认输吗？”</p>

周遭议论声渐渐安静下来，都在等待比试结果。</p>

温姹咬牙，认输不可能，但她丹田空空，已经没有灵力了。</p>

四目相对，初岚叹了口气，走到温姹面前弯下腰，伸手道：“我如果没有子规阵，就算你赢了。”</p>

温姹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初岚淡粉色的指尖就在眼前，她心中竟有一丝犹豫，想把手放上去。</p>

她不动，初岚就这么站着。边上锣鼓鸣彻，比试时间到了。</p>

初岚缓缓收回手。</p>

胜负再明显不过，温姹已经没有还手之力，而初岚还能再打出一套天水诀。</p>

她向温姹微微行礼，转头朝太虚宗看台走去。温姹看着她背影，心里不觉涌起一股尘埃落定的遗憾，遗憾中还惨杂着一股失落。</p>

倘使刚才让初岚拉她起来，现在她们是不是已经开始交流比试经验了。</p>

但远处的初岚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掏出钢铁松鼠就跑，又被天师门负责比试秩序的弟子追着喊：“场地内不许使用飞行法器。”</p>

温姹才不像其他人，她拉不下脸去追，只能眼睁睁看着初岚和朋友、同门混在一起嘻嘻哈哈，甚至罗珑也去祝贺。</p>

温姹别过头不去看，走回天师门的纱帐里，几个师兄师姐皆静悄悄的，暗中观察她的神色。</p>

温姹缓缓道：“我没事。”</p>

众人不说话，视线有意无意瞥向纱帐尽头。</p>

顺着看过去，椅子上坐着栾掌门，正扶着一盏灵茶喝，雾气氤氲，舒缓而温柔。</p>

“过来坐。”栾掌门笑了笑，“怎么闷闷不乐的。”</p>

瞬间，温姹心底里的委屈都涌上来了，她攥紧短剑，憋了好久，小声嘀咕道：“凭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