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狼烟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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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鸦在低空盘旋，聒噪不已，战争之后留下的一地残尸让它们变得无比兴奋……</p>

刺史高颎带着八百战卒从平州抵达了卢龙寨，随即他就召集各部酋领、征发丁壮，并派出兵马，在境内驱逐、招安小股的马贼，并将封存的铠甲、兵器一一下发出去，不足的，便遣人带钱去幽州购置。</p>

虽然钱不算多，但装备起一支千人的精良部队也是绰绰有余了。</p>

对于卢龙寨乃止整个平州的状况，高颎并不敢隐瞒，写了一份长长的奏疏，事无巨细向朝廷禀报。</p>

高颎被划为都督高宝宁的下属，营州、安州战事吃紧，到平州这个后方抽调兵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p>

当然，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苦，虽然有三州挡在高颎面前，可平州其实也并不太平，突厥人攻下昌平绕过渔阳来攻，这是始料未及的，平州有长城为屏障，北面防御自是无虞，可毕竟被抽出了太多军力，平州州郡驻军两万六千二百余人，被抽调得不到一万，突厥人从空虚孱弱的地方打进来，如何能抵挡的住？</p>

也就是前任刺史平鉴平公打下的底子好，在任其间多行善政，引得胡酋百姓尽皆归心，高颎这才得已喘过气来施行自己规划的一系列战时政策。</p>

对于各地守军，军资靡费甚大，且被突厥人切割开来，调令不通，高颎一面扩军，一面新设了“五百户”，方便管辖，当然这个钱高颎是拿不出来的，只能暂领相当于幢主的双倍俸禄而已。</p>

平鉴太实在，有余钱都拿去发展地方生产了，搞得高颎现在日子过得紧巴巴，想要提高一下士兵将领们的薪资待遇也不得不抠抠索索的，不过也好在平鉴是这样一个好官。</p>

朝廷虽然大力推动人口北迁，并在北疆垦荒，但垦荒是一个长久的政策，不是两三年就可以收到显著成效的。</p>

在平鉴的推动之下，平州的业绩特别好看，商业兴盛，农事发达，虽说没到小康，可也已经基本实现了全民温饱，人人都能吃饱穿暖，比幽州这些有大量人口迁入的大州大郡还要好上一些。</p>

刚刚可以填饱肚子的人更懂得怎么去珍惜，是以高颎只凭个三言两语，就将百姓们的抗争热情给调动了起来，一方面加紧收割秋粮，另一方面坚壁清野，不留一粒粮食给突厥人！</p>

高颎今年立夏才在老上司的推荐下走马上任，由于他太过年轻，资历也浅，所以初来之时威望并不甚高，但高颎何许人也？他自然有他自己的办法。</p>

为了了解军务，他喜欢和士卒们泡在一起，一起吃饭睡觉训练，一起吹牛打屁侃大山，如此亲和接地气的表现很快赢得了朴实的士兵门的好感，几乎让人忘了他是山海关以南权力最大的人物。从“不经意”套出的细节之中，高颎很快将平州的防务状态都梳理了一遍。</p>

高颎虽然手头紧巴巴，从不提给郡兵提高薪资待遇，可也隔三岔五的想办法给士兵一些小小的福利，本家赞助的钱财和刺史的俸禄，他也花了个精光，全用来补贴军士了。</p>

要收买人心，舍不得下本如何能行？而他本人，则是分文不剩，连身上穿的甲胄都是旧的，还是皮革的，那些精铁打的好甲，他都囤起来给骑兵用，他从不宴饮，也约束下属的军官不许铺张。在政务方面，他提倡朴素节俭，加大前任刺史施政的力度，由此赢得了平州上下的一致尊重和爱戴。</p>

好感和尊重、爱戴是两码事，你获得别人的好感，别人只会是亲近你，偶尔看心情说不定帮上两个小忙；尊重和爱戴则不然，他们会感激你会服从你，听从你的指示。这是每一个主官都要学会的基本技能。</p>

高颎一到卢龙，首先询问卢龙的近况，然后接见大大小小的将官和有功之人，一一给予高度的赞扬和评价，按功行赏。一俟简单的宴乐散去，高颎立刻招来了几个下属，众人见他面上有异色，皆是肃然。</p>

沉默了一会儿，高颎说道：“突厥人将大举南下，和他们的生死一战已经不可避免，高都督有令，再次征兵赴营州，我和在座诸位，也在征调范围之内。”</p>

诸将纷纷变色，高颎摆摆手，止住他们的话头，说道：“幽州来报，安德王在昌平破突厥阿史那摄图，长城以内的突厥流寇业已全部扫平，平州自此高枕无忧矣。”</p>

“突厥数十万狼骑将南下寇掠，各州皆告急，幽州刺史厍狄伏连守居庸，燕州刺史元景安入左相帐下听命，平州既然无虞，被征调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p>

“摄图被打退了？”诸将闻言都是一阵讶然，他们守平州各关隘，深知阿史那摄图麾下狼骑的精悍骁勇，跟那些顺带着下来打劫的附庸部落战力不在一个等级上，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敌人，居然轻轻松松打败了？</p>

“从军报来看是这样的。”高颎数着时间，“至少也有三五天了，这个时候高延宗已经镇住了幽州门户。离入冬尚有二十多天，在入冬之前，我必须带着四千战卒抵达高都督帐下，过时则斩！”</p>

诸将对视，抱拳道：“都督将令，不敢不从，只是若到都督帐下，我等任何职，行何事？”语气在这里顿了一下，“也好让我等准备一番，并不是信不过刺史。”</p>

高颎微微一笑，道：“你们的权责照旧，兵依旧让你们带。”</p>

诸将这才放下心来，高颎又道：“还是要好好规划一番，我平州虽然兵员甚众，但大多被抽调，留在此处的业多是一些老弱病残，已不堪战，我做主，在州府、卢龙、山海关各留一部分人马，一来，方便辎重运输，节省精力，二来，一旦有不测，可以援救。”</p>

诸将又是点头称是，高颎说道：“我将统筹大军后路，保障大军辎重钱粮无虞，相当于副督之职，”他的话让大家精神一振，高颎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是背后靠山，这山当然是越大越好。</p>

“我的俸禄，分文不取，全都犒赏从军将士，在座的各位，俸禄可能会往下压一压，朝廷自会找补，但是士兵的军饷，一文也不可贪！仗要他们来打，血是他们在流，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我等的功名荣耀，绝不能让这些个将士白白流血！”</p>

一个粗犷的胡将一拍桌子，激动喊道：</p>

“好，刺史说得好！在座的谁不是当兵过来的，当兵的苦楚，谁又不清楚？</p>

“老子入伍四十年，头一回听到有上官如此推心置腹的为士兵说话，就为高刺史这句话，我的那份俸禄也不要了，我就跟在刺史跟前赴汤蹈火，战死无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