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战襄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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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难得的晴朗天气，山岗之上，几个周军哨骑围着一株大树背靠背坐着，中间燃起了火，天气比不下雪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老卒何士文伸出双手在火堆旁边烘了一会儿，将冻僵的血液给活络开来，鼻端轻轻呼出几丝白气，偶尔抬头看看天，抱怨道：</p>

“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襄阳城前的那条江，到明儿一早，估计就会封住了……”</p>

“可不是，这大冷的天，还被将军给派来盯梢，我们太倒霉了……”</p>

“谁叫咱们当兵吃饷呢？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就是将主让咱们跳下油锅，咱们也只能乖乖往下跳……”</p>

“这倒霉催的……”</p>

“别抱怨了，邓县那边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那些齐人随时都能打过来，小心一点不为过……”</p>

说着说着，一个周卒鬼鬼祟祟、探头探脑道：“唉，你们听说了没有，咱们宇文将军跟宇文大将军不对付……”</p>

何士文年长一些，皱皱眉，问道：“咱们上面姓宇文的那么多，到底是那个跟那个？”</p>

“唉，就是宇文忻将军和卫国公宇文直呀，听说他们今儿一早还吵起来了。”</p>

另一人插嘴道：“我听说是有那么一回事，听说是宇文忻将军瞧上一个女人，被卫国公爷给捷足先登了。”</p>

“欸，不对不对，宇文将军不是这样的人，”那人拼命摇头，“我听说到的是，卫国公犯了军规，抢了一个女人入军营，宇文将军知道之后，找到那个女人在哪儿，直接一刀给剁了……”</p>

“嘶……，”有人猛吸凉气，“宇文将军还真敢呀？”</p>

“他有啥不敢的？阴人入军营本就不详，他理直气壮，按照咱们宇文将军的脾气，别说是宇文直了，就是大冢宰和陛下他都能骂上个狗血淋头……”那哨骑撇撇嘴，显然对宇文直这位统帅颇不感冒。</p>

何士文到底年长一些，阅历丰富，似笑非笑道：“可卫国公到底是主帅啊，宇文将军这么干是痛快了，接下来卫国公就得给他找不痛快了……你们没看见大营明明就在襄阳城外，却两天没有动静，知道为什么吗？”</p>

“为什么？”周围人都露出求知若渴的表情，大大地满足了何士文的虚荣心，他拍了一下大腿，露出一种蒙娜丽莎式的神秘微笑，举起水囊喝了一口水，砸吧砸吧嘴，所有人的眼睛都跟着一眨一眨的，以为他要开口了，刚刚上前挪动了几步，他又举起水囊喝了一口……</p>

那做派看得周围袍泽都肝火上冒，这样吊人胃口，真想一拳砸在他那张满脸横肉的硕大脑袋上。</p>

老何完事之后，舒坦地砸吧砸吧嘴，用一种指点江山的睥睨姿态说：</p>

“这是卫国公在给宇文将军下马威呢你们知道吗？这就是报复上了……宇文将军越是催促他，他就越是待在原地，找借口搪塞不进城，你想啊，他的前军和中军不进城，宇文将军他们带着偏军，敢先进吗？他敢，就是军法处置！”</p>

听到军法二字，周围人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受，老何又想了想，“在城外，那几支偏军的吃喝用度都是中军卡着，他说不给调，那就不给调，嘿嘿，总有宇文将军他们放下身段，低声下气的求他的时候……”</p>

“乖乖，这上面的人这么阴啊？”</p>

“咱们这些丘八才刀口舔血过日，上面的人都是动动嘴皮子，有句话咋说来着……劳……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p>

“老何你还懂这些？”周围有人投来崇拜的目光，老何虚荣心暴涨，故作谦虚的摆摆手，“唉，小时候好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p>

“你这么能，咋来当兵了？”</p>

老何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半晌憋出一句：“往事不提也罢……”</p>

四周哄堂大笑，真他娘的解气。</p>

火堆里，火焰吞噬着干木，啪啦啪啦地响着。老何不知想起了什么，偏头疑惑地四处望望，“老李他们巡夜那么久还没回来？”众人这才意识道早已过了换哨的时候，“大概是路上解手去了？”老何一听，呵呵地笑道：“那么久？别把下面那鸟儿都冻坏了……”</p>

周围人笑了一阵，渐渐的就不笑了。火光在周围人脸上变幻不定，连天上的风与云都透着一股不详的气氛。</p>

老何面色陡然狰狞起来，长刀出鞘，厉声大喝，“上马！”</p>

已经来不及了，一支羽箭从黑而密的林子里飞掠而出，射透了地面上的积雪，溅起一片雪沫。</p>

随后，许许多多的人影将这片山岗围了起来。</p>

………………</p>

“我总觉得，那里出了问题……”</p>

有夜鸟从头顶飞过去。</p>

宇文忻勒住了缰绳，侧耳倾听，望向天空，他所在的大营兵马换防到了襄阳北边，就与这边隔河对望，河流封冻了，宇文忻夜间出来巡营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妙。</p>

宇文忻虽然现在还比不上那些老将，可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可谓毫不逊色，他隐约的感觉到，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p>

后方远处的大营的火未熄灭，星星零零地散落在沃野之上，一点一点向远处延伸，数万人屯兵的行营，此刻在他的眼里异样的诡异，哨骑没有任何回复，大营也一切正常，没有营啸之类的事情发生，那么，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呢？</p>

他骑着马儿打了几个圈，看看四周，然后跃下马来，扫开地面的积雪，侧脸贴在地上，仔细地听着地面的响动，有沉闷的、犹如擂鼓的震动隐隐传来，……是大规模的骑兵！</p>

“——将军小心！！”宇文忻正在聆听之际，空气中传来撕裂空气的尖啸，披甲的亲卫爆喝了一声，本能的伸出手臂，替宇文忻挡了一箭，粗大的箭杆没入手臂，从关节处横穿出来，那亲卫的面色都变得扭曲起来。宇文忻一个驴打滚从地上爬起来，用战马挡在自己面前，挥刀劈落了一支正前方射来的箭，亲卫们立刻将火把熄灭了，扔在地上，迅速有序的分散开结成一个阵列，正前方，数十骑在夜色里露出了身影……</p>

“他妈的……，齐人夜袭了！”</p>

宇文忻牙缝里蹦出一句脏话，几匹战马袭来，他挥刀迎了上去，刀兵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一行人被齐人压迫的左支右绌，在尖锐而凶戾的劈斩声中，钢刀碰撞，爆起了几点火花。宇文忻领着一队亲卫奋力厮杀，斩杀了数名齐军哨骑，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时间。</p>

“上马！回对面去！”</p>

“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