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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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说什么，就是赵彦深自己也是沉默了。</p>

他们所有人都明白，祖珽说得并没有错……</p>

强行将乱民打乱，将他们迁徙幽州以北，的确是下下之策。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更加严重的动乱！</p>

祖珽仅剩的一只浑浊老眼闪过一抹得意，接着乘胜追击：</p>

“下官也不知道赵相究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p>

先前山东、江淮各郡早已将十数万乱民迁徙到了幽州、胶东以北，每日耗费的钱粮无数。</p>

朝廷在北疆的垦荒大计才刚刚开始，正是急需钱粮的时候。</p>

赵相这个时候将几十万灾民统统迁徙……啧啧，这可并不是个好时机呀……”</p>

“幽州、营州、平州、建德、渔阳……足足十余个州县，都有朝廷储运的钱粮，用于垦荒，如何就不能将泰山郡的乱民迁徙？</p>

这本是我们民部的职责，老夫身为民部尚书，难不成，你比老夫还要清楚幽州等地的储粮有多少吗？”</p>

民部尚书郑宇出来帮腔了，语带不屑：</p>

“祖大夫掌管的是秘书省还有御史台，任务繁多，有些事务，恐怕祖大夫并不了解……</p>

所以，下官还请祖大夫不要大放厥词，说出一些不切合实际的话……！”</p>

这些话的成分就很是严重了，表面上没有指摘什么，实际上却是讥讽祖珽“不懂事”。</p>

不了解实际情况，也敢对上官的指令指指点点？</p>

这个事件的性质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构陷上官，往大了说，却是祖珽故意在朝堂上大放厥词，有欺君之嫌！</p>

祖珽浑浊的老眼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深深的看了一眼郑宇。</p>

郑宇怡然不惧，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侧影。</p>

朝堂之上又是一阵安静，而后一些臣子便开始面面相觑了，这是内阁大佬们掐起来了？</p>

郑宇是去年十二月被赵彦深举荐、皇帝下诏征兆入朝的，已经是五十余岁的老人，能力不俗，和皇族也有沾亲带故的关系，故此很快就在内阁站稳了脚跟，地位不低，说话向来很硬气。</p>

在上个月考举之时，拼命阻止祖珽获得功名的人就是他。</p>

这次祖珽弹劾赵彦深，他便忍不住出手针对祖珽，先给祖珽定下了性质，不可谓不狠辣，分明是经过无数次险象环生的官场捭阖的老手。</p>

这一场朝议似乎悄然变了味道。</p>

高纬微微蹙眉，却并没有说什么。</p>

祖珽望着郑宇，面上浮现出一抹阴狠，很快又迅速敛去，淡笑道：</p>

“幽州、渔阳、平阳、建德等地，共有常平仓八十余座，储粮大概在六百万石左右。</p>

但因为朝廷许久没有平价收购粮食，所以刨去垦荒所需的种子之外，可用的粮草大概仅有三百万石。</p>

即使这几个月朝廷已经筹集了粮草补仓，但也仅仅只是多出了两百万石不到……”</p>

祖珽如数家珍，将如今幽州等地常平仓之中的情况一一罗列，十分娴熟，而郑宇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p>

祖珽接着说道：“况且，在此之前，朝廷已经从江淮等地抽调了一大批灾民北上。</p>

这些粮草供应这一部分灾民的花销尚且是捉襟见肘，又怎能再负担得起几十万人的用度呢？”</p>

祖珽呵呵一笑，道：“老夫年轻时也曾在民部任职，对民部有多了解，算不上，但是这些最基本的情况，老夫还算是了解的……”</p>

仿佛一个耳光打在了郑宇的脸上，郑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羞怒交加。</p>

祖珽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嘲笑他不够资格吗？</p>

郑宇方才就讽刺过祖珽不明白民部的情况，转眼间祖珽就用事实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p>

“年轻的时候也曾在民部任职……”</p>

祖珽话里话外都透着对郑宇的调侃和讥讽，看似不带一丝烟火气，但在郑宇听来十分刺耳。</p>

“够了……！这是朝议，都注意分寸……！”</p>

当郑宇颤抖着手指着祖珽，准备开撕的时候，高纬阻止了接下来无休无止的争端。</p>

他看向郑宇，微微蹙眉，淡声道：“郑宇殿上失仪，罚俸一月……”</p>

还没等祖珽脸上浮现得色，高纬又将矛头指向了祖珽，“你也一样……！”</p>

祖珽马上焉了，合着这是各打五十大板呀这是……</p>

祖珽原本已经准备好措辞，要狠狠弹劾郑宇这般维护赵彦深，有结朋党的嫌疑，却被高纬打断了，他只能偃旗息鼓。</p>

虽然心里仍然是不服，但陛下已经表明了态度，明摆着不想让他们闹下去，他也只能将内心的想法给按下。</p>

眼睛却偷偷瞄着赵彦深的反应。</p>

赵彦深沉思良久，方才道：“老臣也明白这是下下之策……，但是目前已经没有了更好的办法……”</p>

他不紧不慢的阐述着自己的看法。</p>

似乎对于他而言，方才郑宇和祖珽为了他争锋相对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解决眼下泰山郡将要面对的麻烦才是一等一的大事……</p>

高纬看向他，神色悄然变得缓和了一些。</p>

不管怎么说，赵彦深毕竟是忠勤体国的老臣……</p>

但是赵彦深的这个办法并不合高纬的心意。</p>

赵彦深所言，是想要先暴力镇压下民乱，将乱民强行拆分。</p>

昔日高欢、高洋之时，刘盘陀、史明耀作乱山东，杜灵椿作乱濮阳，这些人都是流民，被名将高季式一股而灭。</p>

死伤无数不说，治标不治本，一旦到了灾害频出的时节往往又是烽烟四起。</p>

杀戮并不可以平息灾民的怨愤，反而会让他们对朝廷愈发仇视。</p>

别说如今高季式已死，就算高季式还活着，高纬又能对这些人大开杀戒吗？</p>

除非真正到了万不得已，高纬绝不会将屠刀对准这些无辜的百姓！</p>

高纬刚想抚慰赵彦深几句，然后提出自己的办法的时候，祖珽又站出来了。</p>

“启禀陛下，赵相所言，臣不敢认同，解决灾情，并非没有其他路子可走！”</p>

这一言十分引人注意，高纬顿了一下，其余所有人都是看向他，等着听听他怎么说。</p>

郑宇虽然觉得他哗众取宠，但好歹分得清楚场合，没准祖珽真有解决问题的办法。</p>

于是他皱着眉，到底忍住了喷他的冲动。</p>

只听祖珽慢悠悠的说道：“把屠刀对准平民自然是不行的，这不是自掘根基吗？</p>

我认为，朝廷要成功镇压这场民乱，要另辟蹊径！”</p>

高纬默不作声，只是盯着他看。</p>

“……山东民乱起于地方政治腐败，源于山东那些官员将常平仓倒卖一空，关键时刻没有粮食可以调用</p>

……可这是他们捅出来的篓子，却想要让朝廷给他们承担责任！</p>

事后，朝廷也不过是斥责他们一顿，这，未免太过便宜这些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