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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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绽看了元政一眼，坐直了身子，待歌姬舞姬纷纷散去，才将人请了进来。</p>

苏鹤走进屋内，还能闻到脂粉味儿和酒味儿。</p>

“下官苏鹤拜见元大将军。”</p>

“哈哈哈，原来是老熟人。”元政站起身，堆叠的袍子随之牵动，很快就平整垂下去。</p>

他走下台阶，双手扶起苏鹤，浑厚的声音响起：“御史大人快快请起。”</p>

元政生得高大，浓眉大眼，即便年近花甲，依旧魁梧威猛，气势逼人。</p>

苏鹤起身颔首：“元大将军可别打趣我了。”</p>

元政打量着苏鹤，面带笑意，显得亲切许多：“我们可有两年未见了，在鄞都可还习惯？”</p>

“多亏元大将军多方照拂，还算习惯，但始终及不上峳州。”</p>

元政道：“想回去了？”</p>

苏鹤摇头：“一切听从元公安排。”</p>

元政冲廖绽使了个眼色，廖绽道：“苏大人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我让人备好了厢房，苏大人要不去休息休息？”</p>

苏鹤点头：“麻烦廖大人。”</p>

侍女引着苏鹤去了房间。</p>

房间布置很简单，苏鹤环顾了一圈，出了门去。</p>

院子里有架秋千，那是阿九喜欢的。阿九小时候胆子小，但是荡秋千总是恨不得荡到最高，苏鹤每次看着都怕他翻一圈掉下来或是折断手，但是每到一个固定的高度，就会掉下来，苏鹤的心也跟着落回肚子里。秋千旁有个躺椅，那是陆望喜欢的，陆望养病那段时间，不愿意规规矩矩躺榻上，就喜欢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晒得舒服了，他总会动动脚，眯眯眼睛，目光随之变得深邃，然后四处找他的身影。但凡叫了两声“阿七”他还未出现，陆望准会从躺椅上起身，然后被人苦口婆心轮流阻止。待伤好了些，他躺得便不那么中规中矩了，要么屈着一条腿，要么翘着一条腿，双手枕在脑下，嘴里叼着从阿九手里抢来的糖葫芦，眉目舒展开来，像被风吹散的云。说好听点，叫潇洒不羁。说难听点，叫流里流气。</p>

苏鹤诧异自己把那人眉眼嘴角所有细微的变化都记得如此清楚，但又觉得自己理应记得。</p>

他想啊，那个叫陆归程的人，是如何将世家公子哥儿从小养出来的贵气与市井泼皮无赖长期混出来的匪气完美融合在一起的。</p>

在院子里瞎晃悠一下午，终于有人来了。</p>

是一个小厮前来传话，元政叫他去前堂用饭。</p>

苏鹤到时，元政和廖绽已经落了座，侍女们正在布菜。</p>

吃饭时，元政关切询问苏鹤菜合不合胃口。他什么都能吃，合不合胃口其实不太重要。</p>

旁边侍女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他觉得口中肉片油腻，便将酒一口喝了。</p>

元政见状又道：“酒要慢喝才能品其滋味。”</p>

苏鹤咳了两声，脖子泛起一片红。这杏子酒甚得江南人喜爱，但苏鹤喝着犹如喝酸梅汤似的，这样想着，便道：“有酸梅汤吗？”</p>

一旁的侍女便去拿酸梅汤了。</p>

廖绽道：“苏大人酒量欠佳啊！”</p>

苏鹤道：“喝不了两杯就得醉，今晚是不能再喝了。”</p>

吃饭吃了半个时辰，元政没有问他来做什么，他也不着急说。</p>

耗着吧。</p>

晚上有侍女进来伺候，苏鹤便由着她们，直到睡觉前才将她们叫了出去。</p>

第二天，廖绽问他是不是不满意，他带着笑点了点头。晚上屋里就出现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小郎君。</p>

苏鹤哭笑不得，他看眼前这两人跟昨晚那两个侍女一样，没什么感觉，只是人罢了。不过他还是将人留下了，放在旁边屋子。</p>

就这样耗了三日，廖绽路过了苏鹤厢房四五次，每次往里瞅半天，也不见人出来，疑惑道：“这人这么沉得住气？”</p>

“我进去瞧了瞧，哪里还有人影儿？”廖绽喝了口茶，继续道，“听说跟那两个小郎君去花园摘果子去了。”</p>

元政皱了皱眉：“小郎君？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跟谁都不会太亲近。”</p>

廖绽道：“那还真没变！他在一旁坐着，叫人爬树拿竿，离老远了。听说那两个小郎君晚上是睡在隔壁的，手都没碰。不过瞧他这劲儿，是真不着急。”</p>

他们原本以为苏鹤与其他使者一样，是来当说客的，劝元政进京或者退兵。来的人要么诚惶诚恐，要么大言不惭，要么废话连篇，元政每每听得不耐烦，直接叫人拖走。</p>

毕竟朝夕相处三年，元政曾算是最了解苏鹤的人。可两年过去了，再次相见，元政觉得那人又融进了雾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