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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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轮的辚辚声中，磐妹年轻的被晒得赤黑的双手紧紧搂住一个小孩，她问道：</p>

“什么时候冰雪会融化呀……”</p>

原牛和马驹经常会走一会儿停一会儿，遇到枯草还要嚼上几口，得要人赶着才能向前。李明都拍了拍原牛的屁股，说：</p>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们得靠走，能走出冬天的距离。”</p>

“到时候，你会消失吗？”</p>

“什么？”</p>

磐妹的脑袋上裹着兽皮做成的帽子。她把兽皮掉下来的一缕重新扎到脑袋后头，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远处逐渐消失的曾住过一段时间的营地，想起了自己昨夜脑海里一直萦绕的某个问题。</p>

“达瓦希，达瓦希，你是不是特别想回到那块石头里呀……”</p>

她换了一个问法。</p>

水一般流淌的歌声逐渐平息，许多的人不开口了，只有几个还有活力的还在偶尔开口叫上那么一两句话。迁徙的队伍继续向前，没有雪的日子依旧干旱寒冷。山岗或枯树上的雪倾落一片下来，原牛喘着粗气，没精打采地走着。</p>

趴在牛背上的年轻人抬起头来，好一会儿，才说道：</p>

“是的。”</p>

“哦……”</p>

他看到磐妹搓了搓手，然后对着自己的双手重重地呵了一口气，变成了一阵白雾。她若无其事地问道：</p>

“石头那边是你居住的世界吗？”</p>

李明都想了好一会儿，回答道：</p>

“差不多吧。”</p>

“那里有什么东西呢？”</p>

他毫不犹豫地说：</p>

“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有我的家……”</p>

磐妹颇花费了许多功夫，才想明白了出生的地方，与家的含义。她摸着自己的心口，怀着憧憬说道：</p>

“那石头里面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p>

这倒让李明都出了奇了。他问：</p>

“为什么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呀？”</p>

“因为……”她说，“达瓦希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啊。”</p>

时间在迁徙中过得格外得快。李明都嗫嚅着嘴唇，心想得说些什么回应这话的时候，趴在他背上的磐娲发出了一阵阵零碎的不成语句的呀呀稚语。</p>

“你又要干什么呀！”</p>

不定型重新把这个讨厌的娃娃吊起。他转过身去，看到这女娃娃往外面不停指啊挥啊。他就顺着磐娲的目光看去。</p>

刚刚走过的山岗反射着一片绚烂的夕阳的红光。在红光的上方，是露出了身子的月亮。而月亮的下方则闪着几颗若有若无的星。</p>

磐娲似乎格外高兴了，她又朝着磐妹招起手来。</p>

不定型把磐娲放下。</p>

“你喜欢星星？”</p>

年轻人不知她的心思，径直把她抱起，刮了刮这小坏蛋的鼻子。谁知她不高兴地挣扎起来，然后就指着渐逝的夕阳，与夕阳里的星星说道：</p>

“隆……隆……隆！”</p>

“什么‘龙’？”</p>

“她应该是在说这个吧。”</p>

磐妹把那块石板从兽皮的底下拖了出来。磐娲爬回牛车上，和磐妹一起举着石板，用自己粉嫩粉嫩的手臂遮住了石板的一大半，又稍微转动了石板的位置。</p>

李明都看到，石板上的图案重新与天象吻合起来。</p>

心宿二在西北的方向，已隐于西北的群山之后。龙蛰伏在群山的底下，不再可见。</p>

北半球的冬天，现在才是严酷的时候。</p>

队伍仍在丘陵之间向大山的方向靠近，寻找巫咸所说的水草丰茂之地，不过走过下雪的地方，速度便放慢了很多，一路连打猎带采集，有野味就停留一会儿，没有野味就一路向前。晚上就地扎营，白天就慢慢地走。</p>

一天傍晚，约是靠近了新一片群山的地方，队伍的最前头传来一阵喧闹。</p>

马驹发出几声尖锐的嘶叫。骑在马上的人同时感到地里正在沉陷，连忙从野马的身上一跃，被他们的同胞抱走。立即就有人汇报了巫咸，而正在记录地理位置与群星位置的巫咸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p>

他看到半融不融的雪里露出了黑乎乎的粘稠的像油一样的东西。又厚又粘的东西像湖一样积聚在大地的表面，里面到处是动物的尸骸。</p>

那两头马驹已经是没救了。</p>

听到喧闹的李明都走到前头，稍微回想，就记起了秋阴提到过的一个例子：</p>

“这是沥青坑……可以算是沼泽，但是是最危险的一种沼泽。”</p>

大部分沼泽不会吃人，但沥青坑一旦被太阳照耀就极容易由硬变软。换而言之，走在上面，看似硬的地面其实很容易就会变软。而人陷进去，只会越陷越深。</p>

巫咸的手收在兽皮衣服里，他思考了好一会儿，说：</p>

“我们得寻条小路。”</p>

但这里的地貌复杂到不可思议。类似的沥青坑、其他类型的高位的地位的沼泽，冰冻的或在融化边缘的柔软的地表越来越多。李明都翻身架上机器一跃飞上蓝天，准备一览地理全貌。</p>

于是，他就见到了大片大片像是被冰封了的湖。</p>

数不尽的湖沼分布在群山的边缘，斜斜地向着东方无限地延伸。太阳升到最顶端的时候，便会冒出一些云雾一般的白烟。这是水气袅袅上升，在空中却重被冰寒液化，液滴折射了阳光，于是显得雪白，而不透明。</p>

等到夜晚，湖水的表面重新凝结冰寒，所有白日的云烟尽数消失不见，再不能入人们的眼帘。</p>

而第二天，烟雾又会重新袅袅上升。</p>

后面是来时的路，前面是冰封的沼泽与湖水的路，靠边则是巍峨的陌生的群山。</p>

巫咸在帐篷中独处片刻后，宣布道他们要在这里扎营数日。</p>

大概是第二天的夜间，帐篷里栖身的人们听到了外面传来了狼吠。</p>

熊部落人积极生火，拿起武器，准备应战野生动物时，却看到从沼泽的边缘，走来了几个年轻人。</p>

他们的手里牵着被驯服的狼犬。</p>

熊部落的人如临大敌地望着他们。而他们则紧张地向沼泽地里逃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