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雨中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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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个该被注意到的表情，因为它太过微小，又隔了浓重的黑夜和凄厉的风雨。</p>

可是，王玄心头的灵觉却还是猛然一跳。</p>

——轰！</p>

——轰轰……轰！！</p>

这不是雷霆，就比雷霆更让人震惊。</p>

刹那之间，平京城中竟然到处爆发了火光和炸响！</p>

被风雨淹没的夜晚，现在被尖叫淹没。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听到一声声的爆/炸声，几乎以为天要塌了。</p>

朱雀大道的方向，传来海浪般起伏的、急促的呼喊：“将军——平京到处都起火了！有人埋了□□，敌袭，敌袭！将军——”</p>

王玄身负镇守平京的重任，此时浑身都重重一颤，心神恍惚一瞬。</p>

而就在这恍惚的一瞬，前面那道人影已然再次消失。那道气息朝西边远遁而去，更是嚣张地划出剑光，在城墙上砍了一剑。</p>

竟然是逃出城了！</p>

“混账——尔敢！”王玄怒不可遏。他虽然出身不光彩，然而近十年来，他在平京中是人人敬畏的将军，是谢九郎信重的心腹，能够乘车出入皇城，佩刀走上皇帝所在的宫殿。</p>

谁敢冒犯？</p>

居移气养移体，除了家中不知好歹的主母和弟弟，王玄早已习惯了被人高高捧起。</p>

今夜却被一个无名修士，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p>

“将军……！”</p>

朱雀大道跑来一个同样年轻的将领。他浑身都湿透了，雨水几乎将他淋得睁不开眼。</p>

“将军，还请速速下令搜查全城，护佑平京安宁！”年轻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急切道。</p>

王玄紧紧咬着牙，手指将天阳剑的剑柄捏得死紧。他的目光扫过敌人消失的位置，又盯向前来报信的年轻人。</p>

年轻人叫王横川，是他父亲的庶长子，也是他血缘上的亲弟弟。</p>

“搜。”王玄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来。</p>

他掏出一块花纹复杂的铜牌，扔到王横川怀中，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开启大阵，封城！今夜到明日，禁止平京内外通行。即刻全面搜查城中居民，务必找出肆意妄为的敌人，还有……”</p>

“……到了明日，重点搜查那些本该在城中，却突然失踪的人！”</p>

……</p>

王玄很快就会知道，平京城里那些看似恐怖的火焰和炸响，实际只是一些虚有其表的烟花。</p>

这些烟花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贵，而且是特别贵。因为它们是按灵石来计价的。</p>

这些是修仙界里常用的烟花，最大的特色是防水、环抱，烧一会儿自己会灭。</p>

最大的缺点则是……不大好看。</p>

不好看的地方在于，当它们燃放时，场景就像火/药爆/炸一样，实在没有趣味。只有那些喜欢恶作剧的人才会在乾坤袋里囤上一大堆。</p>

因而，平京城里不过是放了一场过分逼真的烟花，烧坏了几个棚顶，炸坏了几块地砖。其余的损失，也不过就是大家的心脏紧张得多跳了一会儿，说不得日后会少活几息。</p>

这是王玄很快就会知道，并让他更加恼怒、引以为耻的事实。</p>

而他不会知道的是，那些引燃了烟花、到处捣乱、“肆意妄为”的敌人……</p>

不是敌人，而是敌鸭和敌狗。</p>

一鸭一狗第一次执行任务，十分虔诚，也十分认真。它们甚至偷了一套别人舞狮的装扮，由达达站在阿拉斯减头上，顶着过分大的狮子头；阿拉斯减充当舞狮的四条腿，并负责撒腿满城跑。</p>

下雨？那算什么。对熊孩子来说，就是要在雷霆大雨的夜晚里到处恶作剧，才叫刺激。</p>

敌鸭和敌狗一看到上西京的白光，就自发行动起来，到处疯狂地撒烟花。</p>

所过之处，尖叫四起，可谓所向披靡。</p>

后来还有目击者主动为官府提供线索，绞尽脑汁地形容：“官爷，我真看见了！那就是一只驼背的狮子，跑得特别快，肯定是什么新型的妖兽……”</p>

这些事，要等到明天才会发生。</p>

而此刻，敌鸭和敌狗还在到处奔跑，疯狂踩水，并和追捕他们的官兵斗智斗勇。</p>

至于他们的人类好友……</p>

谢蕴昭已经出了城。</p>

她的状况并不如表现的那么好。</p>

她在短时间内几乎用光了所有灵力，只为制造出她是无我境的修士、杀人之后即刻远遁的假象。她之所以强行出城，也是为了做得更像一些。</p>

但如果王玄不算太笨，就一定会搜查平京城中谁离奇失踪，说不定还会封城。所以她得尽快回去。</p>

平京城中是瓢泼大雨，平京城外也是风雨凄迷。</p>

不过，云层中浓郁的水汽终究要被用光。雨势已经开始收敛声息，风也和缓不少。</p>

谢蕴昭找了一处废弃的草棚，席地而坐，往口中塞了一把蕴灵灵丹。</p>

闭目调息的同时，她也小心地放出神识，去窥探平京城，只不敢触碰城墙。</p>

修士的神识是最敏锐也最准确的感知网络。他们借用神识来探查世界、感知天道，也用来炼丹和操纵法器。</p>

而平京城的大阵就像一张严密的、笼在所有人头上的大网。一旦在城中外放神识，就会被拥有权限的修士捕捉和定位，轻易就能将她揪出来。</p>

要知道，平京城里是有神游修士坐镇的，比如谢九。</p>

谢蕴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登记也能使用灵力，也不知道刚才闹得那么大，谢九却还是没有出现。</p>

但她不敢托大。</p>

她的神识久违地扩散出去，谨慎地打量着平京城。</p>

这一打量，却让她皱起了眉：平京大阵的灵光改变了。她进城前曾观察过，平京城的大阵虽然主要控制平京，却隐隐有向外扩张的趋势。</p>

但现在，整个大阵却完全闭锁起来。</p>

这只说明一点——平京封城了。而且不仅仅是关上城门，更是用阵法切断了修士偷渡的可能。</p>

“这可有点麻烦了。”谢蕴昭喃喃道。</p>

“有麻烦的话，就来算命吧。”</p>

一道懒洋洋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只听声音就让人感觉，这个人其实什么都不想做，只是被迫开口，所以才这么不情不愿、懒懒散散地说话。</p>

谢蕴昭猛地握住剑柄，扭头看去。</p>

此时已是下半夜。</p>

痛痛快快下了一场雨后，风雨也停得痛痛快快，乃至转眼就云破月初。</p>

空气里还漂浮着寒凉之意，又透润得过分；空中的下弦月散发着朦胧清辉，并一点点变得更加清晰。</p>

就在这风雨和月色交接的时刻，在一棵滴答着水珠的树下，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p>

甚至，他还无声无息地摆出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面有笔墨纸砚，还靠着一面旗，写：神机妙算，心诚则灵。</p>

这摊主的主人则坐在躺椅上，毫无形象地瘫着，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卷着一册书，看得津津有味。</p>

谢蕴昭揉揉眼，再揉揉眼。</p>

“荀……荀师兄？”</p>

荀自在终于稍稍移开一点目光，用一双半眯的、心不在焉的眼睛，纡尊降贵地瞧了她一眼。</p>

“哦，这不是谢师妹么。”他懒洋洋得毫无波澜，“既然是熟人，就给你打个九折吧。”</p>

谢蕴昭：……</p>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出现的荀师兄：呵欠。好麻烦，我只想专心看书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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