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旧时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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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西音哄他：“大少爷，消气了没有？”</p>

孟惟悉拿乔，冷冰冰道：“你回北京都六天了，才想起我，你还在意吗？”</p>

西音还没来得及回答，他打断说：“我已经不在意了，就这样吧。”</p>

电话挂断，并没有想象中的舒坦。孟惟悉明明那么不舍得，但出气的话还是说得锋利冷血。他几乎瞬间后悔，但碍于面子，怎么都不肯放下|身段。心想，明天。</p>

明天要买最好看的玫瑰花去接她下课。</p>

晚上他和朋友去钱柜聚会，几个在国外的同学都回来了，玩得疯，玩得尽兴。音乐声太大，灯光绚烂迷醉，孟惟悉跟人划拳，气氛又躁又烈。</p>

他手机一直响，一直响。</p>

朋友提醒他，“惟悉，你电话。”</p>

孟惟悉瞅了眼屏幕，“老婆”两个字温情又刺目。</p>

他还惦记着生气，加上那么多人看着，等着，他便掐了电话。</p>

都笑他，“行了行了，这么好的小赵，别让姑娘真寒了心。”</p>

孟惟悉是从应酬局上下来的，这是他第二轮酒，人已经醉呼得不行，心烦意乱只觉啰嗦，“我们两口子的事情外人别多嘴。”</p>

傲娇，得，真傲娇。</p>

赵西音的电话一遍又一遍，终于不再响起。</p>

这晚北京罕见暴雨，甜水园街这边水都溢过了鞋面。赵西音举着手机左顾右盼，哭得雨泪满面。十分钟前医院来电话，说奶奶心脏骤停过一次，人是不太行了。</p>

赵西音打不着车，最后的那点托付之心也付诸东流。她伤心又无望，哭着在暴雨里狂跑。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一辆黑色大车用车灯晃她。</p>

周启深靠边横停，很快从驾驶位下车，他从后座拿了一把伞，撑在赵西音头上，一脸诧异，“怎么了这是？”</p>

赵西音眼泪止不住，下意识地抓住了周启深的手，死死的，仿若救命稻草。</p>

周启深载她去医院，雨天疾驰，不顾危险。</p>

但，还是没能见上奶奶最后一面。</p>

病房里家属哭声震耳，赵西音站在走廊，靠着墙壁，身上湿透还在滴水。她神情麻木又空洞，忽然肩上一沉，多了一条驼色的羊绒围巾。</p>

周启深声音厚重又温情，他说：“你这样，奶奶走得不放心。”</p>

赵西音眼眶蓄满泪水，望他一眼，便泪如雨下。</p>

孟惟悉第二天知道她奶奶去世的消息，悔得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p>

赵家的丧礼办得简单清静，赵西音这几天一直不肯见他，孟惟悉出现在葬礼的时候，衣服皱得不能看，胡茬也冒出了下巴。他眼睛都是红血丝，几乎要落下泪来。</p>

赵西音和他提了分手，这两个字，是孟惟悉从未设想过的结局。</p>

他又惊又惧，先是认错，再是苦求，最后气急败坏口不择言。</p>

那天两人大吵一架，孟惟悉气得当天就飞去澳洲，名曰工作，实则散心。他那时想得万全，心说，冷一冷，静一静，他们感情坚深，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p>

故事的最后，是赵西音出嫁的前一晚。</p>

孟惟悉跌跌撞撞地冲上门，赵家的亲朋怕出事，干脆拦在门口，铜墙铁壁一般。孟惟悉不要命似的往里闯，衣服乱了，头发塌了，鞋子也丢了一只，狼狈得哪还有半点天之骄子的影子。</p>

他一遍一遍叫赵西音的名字。</p>

这阵仗太吓人，万一有个好歹，真收不了场。</p>

赵家给周启深打了电话，周启深到这时，孟惟悉上前就是一拳。可他人太虚，根本使不上劲。孟惟悉大骂：“阴险，姓周的，你他妈就是一个卑鄙小人！”</p>

周启深穿的是白衬衫，衬得他的脸像沉静月光。</p>

只平声问了句：“明天要来喝喜酒吗？”</p>

兵不血刃，一句话就将孟惟悉挫骨扬灰。</p>

孟惟悉呆如木桩，跟丢了魂似的，踉踉跄跄地走了。</p>

农历廿六，六月二十八日，周启深大婚。</p>

孟惟悉坐上了去洛杉矶的航班，当时他想，这一生，就不回北京了。</p>

——</p>

手机搁在仪表盘上，屏幕亮了好几次，家里的电话一遍一遍往他这儿打。</p>

孟惟悉坐在车里，接起电话，哑着嗓子说：“就回。”</p>

下高速，车往城区开。城市光影灼灼如翡，孟惟悉滑下车窗过风，红灯时，他停在线内，半边手臂都疼麻了。孟惟悉心里有数，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他转头看窗外，嘴角猛地一颤。</p>

马路那边，北京舞蹈学院的大门赫立，偶有三五学生结伴进出。</p>

孟惟悉的目光钉在那处没有动，直到后方车辆鸣笛催促。</p>

他转回头，手背在眼睛上盖了盖，像是被风吹进了砂砾，一不小心湿了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