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长安初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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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宇明见多了姻缘分分合合，但这一次, 还是被这个年轻人所打动。从昨天接到他秘书电话, 到上一秒, 周启深的态度始终平静。</p>

来日未知, 人心叵测, 但他义无反顾，一锤定音。</p>

祈宇明审视他许久, 忽然皱了皱眉，“深儿，你没事儿瞒着我们吧？”</p>

周启深乐了，“能有什么事？我又不出轨。再说了，我看人的眼光一向比较准，这不，死缠烂打的, 还是没舍得放小西走。您放心，我和她肯定是奔着白头到老去的。”</p>

祈宇明笑了笑, 在他肩上拍了拍，“办婚礼的时候发喜帖, 现在不多说，到时候一定尽心意。”</p>

周启深放下腿, 也站起身, “您放心，份子钱一定少不得。”</p>

——</p>

晚上，赵西音咬着笔杆, 盘腿坐在床上看舞蹈视频，一会暂停一会记笔记，没留意到赵文春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她抬起头，恰巧撞见赵文春纠结的表情。</p>

赵西音一怔，“干嘛呀赵老师？”</p>

“我看你在忙。”赵文春显然心里装着事。</p>

赵西音关了电脑，“现在不忙了。”</p>

赵文春哦了声，然后走进来，挨着床边坐下，大有父女谈心的架势。他问：“你和启深定下来的吧？”</p>

赵西音点点头，“嗯。”</p>

“那，你俩什么时候复婚？”</p>

“他没具体说时间，但在西安跟我提了一嘴，我也答应了。”</p>

赵老师忧心忡忡，“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矜持呢。”</p>

赵西音咧嘴憨笑，“忘记了。”</p>

“那你之后搬去他家住吗？”赵文春小心翼翼问。</p>

赵西音和他一对视，老父亲的眼神又不舍又闪躲。</p>

就这一下，她眼泪都快出来了。</p>

“不搬，我就住这儿。”赵西音低着脑瓜子，瓮声说。</p>

“哎，说什么傻话。”赵文春摇了摇头，“嫁人了，迟早是要走的。爸爸也不是反对，就是有点舍不得。虽然你那两年在外面旅游也不怎么回家，但总算还是有个念想。就，有个盼头。盼着姑娘回家，你回来了，这才叫家。”</p>

赵文春是笑着说这番话的，边笑边伸手将女儿的碎发别至她耳后。</p>

“但嫁人了，就有另外一个男人来宝贝你了，爸爸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说来说去，还是怪周启深，这年轻人真不干好事，欺负我一次，还得欺负我第二次。哎，不然爸爸改主意吧，不嫁这男人了。”</p>

赵西音点头，再点头，鼻子酸得根本不敢开口。</p>

“既然复婚，爸爸有几句话一定要说，小西，你的脾气也要改，之前种种，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夫妻是互相体恤，是取长补短，是平平淡淡却又长长久久地过日子。知道什么是日子吗？柴米油盐，生活琐碎，生老病死，福祸共担。启深呢，性格是有多疑的那部分，你呢，是个大智若愚，很理想化的孩子。你试着理解他，站在他的角度，以后遇事，多考虑，多思量，不冷战，不争执。”</p>

赵文春说：“求同容易，存异却难。可夫妻最重要的，就是求同存异啊。”</p>

赵西音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坠，像无声的雨。</p>

“同为男人，爸爸看得出来，启深是真的很喜欢你。他是个可怜孩子，从小无依无靠，如今能有这样的事业和成就，真的不容易。小西，给他一个温暖的家，你得相信，他这辈子都会感激你的。”</p>

赵文春顿了顿，又道：“我也给你备了一份嫁妆，我最近不太记事儿，都写纸上了，等整理好了再给你看看。”</p>

赵西音破涕为笑，“又不是第一次结婚，无所谓的。”</p>

“那怎么行！”赵老师一下子就激动了，“结一百次也是我的宝贝闺女！”</p>

赵西音垮了脸，愁眉不展道：“赵老师，您可说点好听的吧。”</p>

赵文春也意识到似乎不太吉利，于是“呸”了一声，然后拿脚往地上使劲儿踩，“不作数不作数。”</p>

看着父亲近乎幼稚的举动，赵西音眼睛又酸了。</p>

大年初三这天，赵文春父女俩跑外边给亲戚拜年，赵家这些亲戚城东城西分散的很，一天下来，赵西音累的够呛，赵老师倒是挺有劲儿，到家换了身衣服，又乐呵呵地和老邻居们听戏去了。</p>

赵西音刚准备洗澡，手机响。</p>

来电人让她大感意外，竟是苏颖。</p>

接听后，苏颖言简意赅，“方便吗？下楼聊聊。”</p>

赵西音裹着羽绒服就下了楼，过年车少，她一眼看到打着光的那辆polo。苏颖自己开车，滑下车窗对她招了招手。</p>

平心而论，苏颖这样的咖位，开辆十来万的车确实过于低调。但一想到她性格如此，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赵西音上车，绽开笑脸叫人，“苏老师，您新年快乐。”</p>

苏颖点了下头，“新年快乐。”</p>

那次过敏她还没完全好，赶着过年所以提前出了院。仔细一看，脸上还有颜色很淡的红印。赵西音又记起自己做错的事，方才的兴高采烈很快怂怂地蔫了回去。</p>

“进组后最多两个月，《九思》的舞蹈部分就能结束拍摄。之后你有计划和安排吗？”苏颖问。</p>

“没想过。”赵西音说：“可能休息一段时间，或者回我朋友那继续帮她开网店。”</p>

也不是没想过。所谓的机会倒是很多，张一杰和戴云心都抛出过橄榄枝，但赵西音就是犹豫不决。</p>

苏颖说：“你不喜欢进娱乐圈。”</p>

赵西音憨笑，“我太懒了，也不太会说话。”</p>

这点苏颖倒是赞同，“你性格不合适。”</p>

赵西音嘴角撇了撇，没否认。</p>

“喜欢跳舞么？”苏颖又问。</p>

“当然。”赵西音肯定答。</p>

一刹安静。</p>

苏颖拿着手机回了条短信，边回边问：“那你想不想来我的艺术中心？”</p>

她反应如常，甚至语气都是平平静静的。像突然记事，像无意想起便顺嘴一提。没有功利心，没有明里暗里的谆谆告诫，没有极力渲染的高薪厚禄。</p>

你喜欢跳舞，那你就来我这里。</p>

这就是理由。</p>

“《霓云奔月》下半年起，要拓展全国巡演。从北京开始，天津，苏杭，武汉，长沙，南宁。艺术中心也已接到国外邀约，如果对接顺利，也将安排国外巡演。”苏颖素以清高孤傲示人，但在谈及这些时，眼里的骄傲与自傲显而易见。</p>

她说：“你如果有兴趣，可以过来试一试。”</p>

赵西音怔然，眼睫眨了又眨，直瞪瞪地望着苏颖。</p>

苏颖被她盯得不自在，皱眉问：“我过敏还没好，不用这么看我。”</p>

“不是，苏老师，我对这支舞一点也不熟悉。”赵西音说。</p>

“不熟就学。”苏颖最烦听这种废话，直接了当，“我让助理把艺术中心的资料和合同模板发给你，你若来，刚开始工资肯定不会给你开很高，以后上座率不错的话，再给你加成。”</p>

苏颖也是至情至性，丑话说在前，是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天花乱坠画大饼。其实接触几次就知道，她是干实事的人，是真把跳舞当跳舞。</p>

说完，苏颖按了车锁，赶人下车。</p>

赵西音站在原地，目送车子驶远才迈步回家。</p>

苏颖的助理办事果断，很快给她发来资料，还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小赵，其实颖姐很欣赏你哒！”</p>

赵西音抱着资料认真啃读，又在网上找了相关的演出视频，凌晨两点多才睡着。周启深早上八点多给她打电话，她赖在床上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喂了一声，然后又睡着了。</p>

再醒来是上午十点，赵西音被睡神附体，坐在床边呆滞了五分钟还没醒神。手机响的时候，她以为是周启深，慢吞吞的翻出来一看，醒神了，是戴云心。</p>

戴云心提着礼盒，倒是很有心地给赵文春拜年来的。对于女儿的恩师，赵老师向来尊敬有加。两人在客厅聊天许久，赵文春感激道：“小西能有今天，少不得您爱护照顾。”</p>

戴云心亦客气，“是她自己努力，也很懂事。《九思》这部电影一拍，以后机会更多，舞台更大，我会帮您看着她的。”</p>

赵文春说：“这个全看她自己，毕竟跳舞也不是非进哪个圈子不可，只要喜欢，到哪儿都能跳。她开心就好。”</p>

戴云心坐了没多久就起身要走，赵西音很自觉地送她。</p>

下楼时，两人一前一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