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年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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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明天一定要把妈送到县城的医院去治疗。”赵家福语气坚决地说。</p>

饭后兄弟三人回到小脚女人的屋内。</p>

房间内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老二点亮了床头墙上壁龛里的油灯。</p>

小脚女人的精神好多了，她吩咐道：“老二，你去打些水来给我擦把脸，三儿，去把妈箱子里的布包拿来。”</p>

赵家福顺着小脚女人的目光看去，在屋子墙角的矮柜上放着一口樟木箱子。</p>

赵家福走过去打开箱子，箱子里面最上层放着一个打了结的黑色布包，赵家福拿出布包放到床上。</p>

老二端着木盆走了进来，他把毛巾放进温水里搓了搓，拧干后轻轻地给小脚女人擦着脸和脖子，然后又挽起她的袖子，仔细地帮她擦着两只手。</p>

反复擦了几次后，小脚女人感觉身体松快了些，她对赵家福说：“三儿，扶我起来，我好些天没有梳头了。”</p>

小脚女人在赵家福的搀扶下在床上坐了起来。</p>

赵家福接过老二递来的梳子说：“妈，我给您梳吧。”</p>

小脚女人点了点头。</p>

赵家福坐在小脚女人身后，轻轻拆开她凌乱的发髻。</p>

看着小脚女人那花白干枯的头发以及瘦薄的后背，儿时父母对自己的疼爱、父亲离世、大哥残疾时母亲的痛苦、土改划分阶级成份时全家人的绝望……。</p>

这一幕幕就像电影一样浮现在赵家福的脑海里，他的心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了上来。</p>

在赵家福的记忆里，小脚女人虽没有文化却是个非常讲究的人。</p>

以前家里开杂货铺时，她每天早早地把铺子外的路面扫得干干净净，柜台抹了又抹，酒罐子、油罐子外面也是擦得一尘不染。</p>

小脚女人不仅把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把自己和三个孩子也拾掇得整整齐齐，她总是说生意人不能邋里邋遢地让人看不起，干净整洁的环境会让来买东西的人心情愉悦。</p>

记忆中总是干净整洁的母亲也曾有过三次不修边幅的时候。</p>

一次是自己七岁那年出水痘，为了防止传染，母亲把父亲和两个哥哥赶到了楼下的铺子里，称她曾出过水痘不会被传染而留在楼上照顾自己。</p>

母亲每天用毛巾给自己冷敷降温，用小炉子熬药、熬粥，担心自己因瘙痒抓坏皮肤，母亲每天坚持用药液轻轻地给自己清洗身体，就这样衣不解带地细心照料了十多天。</p>

自己病愈后全身没有留下任何疤痕，而母亲却衣裳不整、头发蓬乱、憔悴不堪，跟平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p>

第二次是一九四九年，在父亲惨死大哥摔断腿的双重打击下，母亲依然每天衣着整洁地出现在族人面前，强撑着一面张罗父亲的丧事，一面请郎中给大哥治腿。</p>

等把父亲送走，过完七七后她却病倒了，水米不进，连郎中开的药都是灌进去又吐出来，就这样蓬头垢面地在床上躺了几天，竟然又奇迹般地缓了过来。</p>

后来母亲对自己和两个哥哥说，你爸爸不希望我随他而去，他要我把你们三个养大成人。</p>

病愈后，母亲把自己收拾整齐，处理了杂货铺里的货物，退了租来的铺子，带着自己和两个哥哥搬回乡下，靠着耕种父亲置下的三亩地生活。</p>

第三次是一九五零年土改划分成份时，别有用心的远房堂哥利用手中的权力把自己家划成地主，母亲不吃不喝地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吓得自己和两个哥哥在屋外不停地喊，还时不时地贴着门听屋里的动静。</p>

第二天母亲面容憔悴地走出屋子对自己和两个哥哥说：“你们别担心，妈答应过你爸，会把你们养大成人的，老二，给妈打盆水来，妈要收拾收拾。”</p>

赵家福知道每次大难过后母亲只要振作起精神这个家就有了希望。</p>

这一次赵家福依然相信母亲会挺过来的，因为她曾说过父亲希望她把三个孩子养大成人。</p>

自己虽说已经外出打工两年，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两个哥哥都还没有成家立业，母亲应该不会撇下三个孩子不管的。</p>

想到这些，赵家福的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他眼里噙着泪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给小脚女人梳理着头发，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疼了她，梳好后，他歉疚地对小脚女人说：“妈，我不会挽发髻。”</p>

小脚女人自己吃力地挽好发髻，靠在床头喘息了会儿，指着放在床上的黑布包说：“三儿，把它打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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